在如此高不可攀无可企及的位置,睥睨苍生,藐视天下,跺一跺脚整片南省地动山摇,呵一口气就是遮天蔽日狂风骤雨。
他越是满足自己的权势金钱,越是空虚于自己的生活灵魂。
他想这就是有得必有失。
他深恶痛绝从前的悲惨人生,他永远都不想重复那样的噩梦。
他曾思考如果能早一点成为今天的自己,他母亲是不是也不会死,他的人生是不是也不会变得如此黑暗。
可是他错过的,他失去的,终究是再也不能握住,那么他还能丢掉手里的吗,不能,如果他不是强者,他活不到今天,他既然做了强者,就不允许自己投降,变得懦弱,他不愿承受从高处跌落泥潭。
“这能代表什么。”严汝筠笑眯眯依靠着椅背,脸色从容不迫,“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沉船事故死难者家属我每人赔偿了三百万,你知道三百万在当今社会是怎样一笔数字吗?灾难是我意料不到的,我有能力掌控现实,没有能力猜测以后。我已经尽力补偿,政府拆迁下钉子户磕出了性命,你们赔了多少?几十万甚至几万块草草了事,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残忍。维多利亚开门纳客,难道谁我还要询问消费者是什么身份再决定接不接这单生意,沈厅长,你不从商,你不知道从商的规则,我也是适应了很久,一身正气在商场,是吃不开的。我不能为了我曾经的职业而固步自封,我已经脱离官场,这辈子也不会回去,我为什么要用两袖清风来要求自己呢。”
“两袖清风是负担吗,是做戏给人看吗?这是人格。”
严汝局呵笑了两声,“每个领域都有这个领域里的人身不由己,沈厅长说厌恶和官场的人周旋,但你能逃避吗?你不得不周旋。我也同样。商场水很深,比仕途还深,仕途控制权,商场控制钱,权能屈服在钱的诱惑下,钱也能买来权,任何一个权的倒塌,都栽在钱和美色上,美色是钱的附属品。所以驾驭钱远比驾驭权难得多。我从脱离仕途那一天,就走上了永远不能停下的路,我停下了,你知道我身后有多少人等着,我必须往前走,飞快的,不息的走。走到落下所有人,才能保住我自己。”
严汝筠第一次肯对一个人解剖自己,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仍旧令沈烛尘讶异而震撼,他沉默看着严汝筠的脸,肆意猖獗不加掩饰的眼睛,忽然有些失声。
官场,商场,统统一整个的名利场。
都是一座独木桥。
底下是奔腾翻滚的江水,深不见底,没有氧气,只有随时等待猎物的饥饿的鲨鱼,哪怕水性再好的人坠下去也不可能再翻身,甚至无法存活,万劫不复。
沈烛尘喉咙溢出一声叹息,“我还记得你九年前升任刑侦局长,出于卧底身份危险不能曝光的考虑没有到场露面,只是录制了一段九分零七秒的音频,上级说你沉默寡言,连任职演讲都说不过十分钟,而别人升任处长都要讲半个小时。尽管如此你还是给在场所有刑警上了非常有意义的一堂课,你说热血,忠贞,严老板,热血还在,忠贞已然换了角色,变为了对金钱与权势的忠贞。不过你说得对,的确不该用从前严局长的身份要求现在成为商人的你,不实际。”
“沈厅长能想明白这一点,我很欣慰。”
严汝筠咧开嘴,露出两颗洁白牙齿,笑得十分灿然,“可惜不能一起并肩杀敌,沈厅长与我站在了对立的位置。”
沈烛尘看透了,严汝筠的反侦察能力,他的心理素质,绝不是一般人能抗衡,即便自己也不行。
几十万人中都不见得有一个可以和他玩儿心理战术,十三年卧底生涯,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和城府,才能在南省最大毒枭的眼皮底下颠覆他半辈子呕心沥血建立起的黑帮帝国,还平安逃脱。
沈烛尘很清楚,他拿不到最关键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