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江宝嫦精心铺垫在先,香丸做引在后,果不其然,半炷香之后,崔行舟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脸上渗出汗水,堕入无比真实的噩梦里。
他先是站在崔府的大门前,望着两顶略显寒酸的小轿慢慢消失在远处,泪水扑簌簌滚落脸颊,却不敢出声挽留。
“行舟哥哥,秋闱将至,快回书房读书吧。”江宝嫦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到他身后,语气温和,态度却透着难以形容的霸道。
崔行舟迈着虚乏无力的脚步,回到书房,呆呆地盯着书上的字。
孟筠搬走之后,江宝嫦将他视作囊中之物,变本加厉地敦促他读书,除去用饭、睡觉,轻易不许他出门,和软禁没什么两样。
崔行舟好不容易熬到秋闱,却没能中举。
他看看江宝嫦请来的老先生,再看看书格上堆着的永远读不完的书,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害怕,第一次反抗她的安排,推开守门的小厮,跑到何氏跟前诉苦。
然而,何氏失望地看着他,再无平日里的慈和宽容,斥道:“宝嫦不嫌弃你没出息,还答应跟你定亲,你不好好听她的话,在这里闹什么?快回去,若是教你父亲知道,免不了一顿好打!”
“母亲,我不想娶她!我不想娶她!我受不了没日没夜读书的日子,再这样下去会发疯的!求您别逼我娶她!求求您!求求您!”崔行舟跪在地上,对着何氏“砰砰砰”磕头,磕得额头乌青,终于说出心中想望,“要不您把阿筠妹妹接回来吧!我想跟阿筠妹妹在一起!”
何氏骤然翻脸,把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到崔行舟身上,骂道:“混账东西,你在胡说什么?快给我闭嘴!”
“舅母,我都听到了,不必骂行舟哥哥。”江宝嫦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崔行舟身后,把他吓得浑身发抖,“我知道行舟哥哥对阿筠妹妹余情未了,不过,人活一世,哪能事事如意呢?且不说舅舅舅母同不同意你娶阿筠妹妹,便是孟夫人,也未必能决定她的婚事。”
迎着崔行舟不解的目光,江宝嫦微微一笑,明明是花容月貌,却像罗刹般阴森可怕:“怎么,行舟哥哥还不知道吗?当今圣上的弟弟九王爷前几日在街上偶然撞见阿筠妹妹,惊为天人,打算把她纳为侧妃,三书六礼已经走得差不多,好日子就在明日。”
这一消息有如晴天霹雳,砸得崔行舟天旋地转,痛不欲生。
“不!阿筠妹妹不能嫁给别人!”他忘记世家子弟的教养,爬起来往外冲,打算带孟筠私奔,却被小厮和护院联手按住,五花大绑,关进书房。
几乎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到了崔行舟和江宝嫦的大婚之日。
他木呆呆地挑起红盖头,看到江宝嫦扑着厚厚的粉,涂着猩红的嘴唇,打扮得像女鬼一样,吓得连连后退,摔了个跟头。
江宝嫦不近人情地道:“连着过了两年,相公还是没能考中举人,想来也无颜与妾身行周公之礼,你今晚到书房睡吧,把先生留下的课业好好做一做。”
崔行舟被她连敲带打,挟制得如泥人傀儡一般,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他老老实实地回到书房,拿起早就被翻烂的书本,只觉脑子越来越不灵光,连一首简单的诗都做不出来了。
崔行舟就这样一日又一日在书房苦熬。
他熬到父母仙去,熬到向来没有存在感的庶弟高中状元,依然没什么长进,在江宝嫦的打压和仆人们的轻视中,渐渐骨瘦如柴,脊背也佝偻下去。
这日清晨,崔行舟净脸的时候,无意中望向水面,看到里面倒映出一个双目无神、暮气沉沉的中年男子。
他哆嗦着手在脸上胡乱摸索,喉咙里发出害怕到了极点的呜咽,嚷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救命!救命啊!”
崔行舟疯疯癫癫地跑到长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