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面对陪审团,目光依次扫过七张面孔。
“至于延误救治,被告的心理评估显示,被告因童年创伤导致应激障碍发作,陷入‘静止性木僵’状态长达12分钟这不是冷血,是大脑为保命启动的防御机制。”
程悦心转过身面向法官,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法律的温度,在于审视人性的幽微处,我的当事人在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做出的是每个普通人都会有的应激反应,不能用上帝视角去苛求一个深陷恐惧的人,而应回归事实本身这是一场因误解与慌乱引发的悲剧,而非蓄谋已久的恶意。”
休庭间隙,程悦心独自坐在走廊长椅上,那天雷耀扬说他会来听审,看她将谋杀辩成误杀,而如今,两人的关系像片风干的落叶,轻轻一捏就碎成粉末。
十五分钟后重新开庭,陪审长起身宣读:“陪审员以六比一大比数通过,认定被告谋杀罪名不成立,误杀罪名成立。”
法庭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法官敲响法槌:“本案量刑部分将于下周一上午九点继续审理,退庭。”
0039 失踪
暮色如泼翻的墨汁浸透维港,程悦心驾车卡在晚高峰车流里,仪表盘时钟的幽蓝荧光映着《容易受伤的女人》前奏。
电台猝然撕裂情歌旋律,「立法会议员郑志豪涉嫌收受利益,于办公室被捕,一同被捕的还有六名警务人员,据可靠消息,此次行动与洪兴、东星两大社团有密切关系,案件详细内容仍在调查当中”
尾音被尖锐的刹车声截断,她猛打方向盘冲进岔道,轮胎擦过水泥护栏发出困兽般的嘶鸣。
收音机滋滋杂音中爆出第二条快讯:「东星社凌晨执行家法,疑似清理门户...」
车子险险擦过路边护栏,程悦心摸出手机,手机里机械的女声压过主播尾音,雷耀扬的电话持续传来空洞忙音。
程悦心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急促地敲击,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银河夜总会的霓虹在后视镜里碎成光斑,新换的看场小弟叼着烟摇头:“耀扬哥这周都没露过面。”
她倒车时蹭到路牙,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方向盘一转直奔元朗。
阿茹的糖水铺铁闸紧闭,生锈锁头挂着「吉铺转让」的硬纸板,嵌在墙上的招牌蒙着灰,隔壁五金店老板挠头:“上礼拜这店就已经转让了。”
风卷着灰扑在她脸上,程悦心盯着手机里雷耀扬的号码,拇指在拨打键上悬了又悬,像碰着块烧红的铁,手机屏幕在手中忽明忽暗,旁边商场的LED屏滚动着新闻:“社团黑警利益链逐步瓦解”,每个字都像冰锥子往她太阳穴里钻。
车子在元朗街头盲目兜圈,油箱报警灯亮起时她才惊觉已开了两个小时,后颈的冷汗干透了,黏腻得难受,心脏却还在胸腔里狂跳,像有只手攥着气管慢慢收紧。
程悦心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引擎的震动顺着骨骼爬上脊椎。
此刻满街的霓虹都像监视她的镜头,每个擦肩而过的男人都可能是便衣,连糖水铺褪色的招牌都透着诡异,原来他早把退路铺好,原来他们之间从来隔着深潭,他涉水而行时,她不过是岸上观火的局外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阿杰发来新案件委托人的联系方式。
新接手的医疗纠纷案件占据了全部精力,她在解剖报告和鉴定文书间穿梭。
庭审当日,法槌落下的瞬间,她听见后排传来打火机开合声,整个人猛地转身,却只看穿灰色西装的陌生男人在点烟。
回律师楼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她摸出手机给那个无法接通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在哪?”发送失败的提示框跳出来时,她才想起他已经失踪三个月。
后来她特意会绕开骆克道,没有再去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