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李元在视频电话里得知了我妈的死讯,他说要连夜赶飞机回来。我跟他说不必了。我回绝的口气像一块高压压成的高密度铁块,坚硬,稳定,毫无温度。我无意以言语刺伤他,但悲恸之下话说出口时我根本意识不到。

他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也是,阿姨不喜欢我。我尽快把工作处理掉回来。”

挂下电话,屏幕亮了很久,明晃晃显得空洞。

李沫始终陪在我身旁,他想尽力而为我分担掉一些琐务,可我实在派不出活给他。我妈客死他乡,即便要操办也要回老家。她的身后事很简朴,并不费劲。

如果非要说他有所分担,他确实有。烧化完遗体,骨灰盒被捧到我手上的时候他哭了。这点我完全没预料到。在医院和我妈告别我哭过,之后我就一直平淡地,像台毫无感情而高效的机器般处理事务。我都没哭,他哭什么?

我问他:“你干嘛哭?”

他说:“我看你很伤心,你又不哭,我就哭了。”

他的话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妈被人说闲话,她气得青筋暴了一脖子,但因为孩子在身边,就忍着没骂粗。我于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口水抹在脸上充当眼泪,蹬着腿破口大骂。事后她挽住我的手问我“小孩子骂这种话?”我理直气壮回答说:“我们怎么能够吃亏!”反正对面的人不稀的跟我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计较理论。

我想李沫哭的出发点跟我当时骂粗的出发点一致,都是认为大人要主持大局,维持庄重体面,孩子帮不上忙,就负责把气氛推到位。

我苦笑了下。“你在给我渲染气氛吗。”

“不是。”他认真地否定。“我心里很难过。”

我脸色大约是不好看,听见他说难过,我才发现我眉头皱着。

其实我是讨厌这下雨的天气。夏天的雨还尤其黏腻,丝丝缕缕织起来,把整个世界都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