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心有触动,主动伸手抱在他腰间,将脸埋在他胸膛前。
陈司逸紧拥着她,一时满心凄楚,一时又百感交集,万绪纷来,“棠儿,你对我有没有心动过?”
他的前景一片大好光明,棠儿不希望他再流连于任何红楼,“我很想好言哄你,可我喜欢的明显是钱。”
陈司逸刚离开,金凤姐的两只窄窄三寸金莲跟着就进了门,兴高采烈道:“丫头,你问清楚没有,这陈公子阔得很,究竟是做什么的?”
棠儿怔怔望着架上的碗莲盆,里面的种子已经发芽,两尾手指长的金色小鲤鱼来回游动,轻声道:“你知道十三行么?”
“听说过,好像是公行。”金凤姐简直合不拢嘴,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天宝行私票,感情陈公子乃真正的富商巨贾,你可得小心伺候,千万要巴结好,莫被别家姑娘勾去跳槽。”
希望陈司逸已经看透,再也不会去任何风月欢场,棠儿若有所思,幽幽地说:“已故的屈翁山有一首《广州竹枝词》,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广州应该很繁荣,国外又是什么样子?”
金凤姐喷地一笑,“什么国外不国外的,我只知道洋人那活儿很大,邀约阁有姑娘领教过了。”
同一片天空下,一面是猪血红泥地,一面是羊脂白玉天。棠儿怔怔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有钱人三妻四妾,为何还要逛红楼?”
金凤姐在椅子上坐下来,娓娓不倦道:“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有钱有地位的男子哪儿能停止猎艳的心思?女子无才便是德,名门千金自小读的是女诫、内训、女范捷录等,虽有学识但才情不足。深宅大院住久了,免不得性子沉闷,夫家越有地位,越要表现得礼。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绵延后代是顶要紧的任务,男子不缺榻上的人,缺的是情感上的新鲜刺激。”
女子终其一生,所求的无非感情,如果没有公平,这一切到底存在何等意义?他家世殷实,执掌大权,她又能得到什么?山珍海味,豪华的宅院,光鲜的名分,还是墓园最角落碑文上所刻的某某氏?
见她走神,金凤姐表情认真地说:“天下多是薄情人,来红楼消遣的男子只有下腹的恩,没有落肚的义。丫头,听我一句劝,你只管想法使劲捞钱,钱在口袋里比什么都实在。”
棠儿突然想起,勉强一笑道:“你把张超关在后院不是长久之事,既然逼不出钱,放他走吧。”
金凤姐一翘足,湖色缎面绣花裤子下一双小脚尖如削笋,笑道:“这可不成,干苦力也好,他必须还我一万两。我放出手段买了毒给他吃,五天发作一次,比我们女人家来月事还准,不然以他这样的滑头早就逃了。”
棠儿不禁蹙眉,一万两,张超现在的处境,恐怕一辈子也还不起。
正是巳时初刻,艳阳高照,秦淮河碧波荡漾,风拂垂柳,人们结伴春游,画舫,乌篷船,来往不绝。
茶馆向南开的窗可以将街衢尽收眼底,人声,车声融汇,十分和谐。小二热情沏茶,一楼座无虚席,掌声如雷,热闹到了极处。
说书先生正说着江湖豪杰如何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讲到剧情高亢之处,唾沫星子四溅,台下的人听得热血沸腾。他个子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似得,绿豆眼,一张大嘴满口乱牙,这长相算是相当奇特,搭配表演却是另外一番滑稽。
棠儿脂粉未施,穿一件简洁的湖水蓝纱裙,单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劫富济贫有点意思,人人敬仰英雄,但剧情有些夸张,侠义之人能力有限,哪儿有这么神。
吃茶吸烟的越发多了,串巷小买卖的也混进来,肩头搭着,胸前揣着贩卖物品,在人群中来回兜圈子,挨个叫卖。
知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