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读书认字,闻言,不服气地道:“一个县学学生的信能写得有多好?文采能超过他先生吗?”
“兄台有所不知,信写得好不好,不是文采的事。”
一道清亮脆甜的声音从酒铺外飘进来。
冯老先生循声看去,一个身披蓑衣、脸庞白皙圆润、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踏进酒铺,身后跟着一个仆从。
他摘下蓑帽,先朝最年老的冯老先生致意,再看向下人,含笑说:“这些叔伯婶子写信不看文采,只想问远方家人平安寒暖,有文采的信,动不动是即颂、恭淆、坤安、冬馁,念给他们的亲人听,他们也不懂,还得花钱请人一个字一个字解释,不如写得直接平顺些,不耽误事。”
小郎君生得漂亮,说话时眉眼含笑,客客气气的,下人虽然被反驳,但生不出一点怒气,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我哥哥不止帮人看信、写信,也看其他契书。”小郎君似乎生怕别人说那位小先生一句不好,接着说,“去年我哥哥无意间撞见一个不识字的农妇被人诓骗,在卖身契上画了押,求到衙门也没用,所以帮赶集的人看信、看契书,后来求的人多了,只好支一个摊子。”
众人都夸小先生心善。
小郎君朝众人笑笑,“承县学师长教诲。”
他打了几筒酒,戴上蓑帽,转身往土地庙去了。
冯老先生看着那个小郎君的背影,问伙计,“那个小先生叫什么?”
伙计答道:“他姓谢,听说是谢家郎君。”
谢家郎君?
这么巧?
冯老先生起身出了酒铺,沿着队伍往前走,有人从里面出来,欢天喜地地把写好的信揣进衣裳里。
一部书一贯钱,一沓便宜的白纸几十文,墨要十几文一两……对衣服补丁摞补丁的穷苦人来说,一张纸也是贵的,更别提花钱请人写信。
冯老先生走到土地庙门口,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落在一个埋头书写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