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锋利,薄唇,看着是威严凶厉、不近人情的长相,肩背挺直,坐姿端正,一边写字,一边听一个年老的妇人絮絮叨叨。
妇人说的话颠三倒四,他听着,脸上面无表情。
刚才那个去酒铺打酒的小郎君坐在他身边,笑着和妇人说话,过一会儿,转头把听明白的说给少年听,少年低头书写,小郎君看他写完一句,念出来让老妇人听,询问有没有错误。
冯老先生看了半天,悄然离去。
不用打听少年的名字,他看了一个人手里的信,记得这一笔刚劲锋利的字。
一个时辰前,他就坐在县学大堂看少年写的治水论。
仁心难得。
冯老先生心中默念,一时之间,无数个念头从心头掠过。
他吩咐车夫:“回县学。”
马车朝着县学驰骋而去。
*
排队的人太多,谢蝉干脆也取来笔墨纸张帮着写信,叫进宝帮忙读信。
一直忙到集市散了,她把打来的酒分给帮忙的人,和谢嘉琅一起回去。
她有点累,搂着谢嘉琅的胳膊打盹,这些天心里的不安、忐忑、茫然已经不知不觉消散。
不论前世还是现在,谢嘉琅身上都有种让她觉得很安稳的力量。
第 28 章 首发
雨停了。
马车在谢六爷的别院前停下时,谢蝉枕在谢嘉琅膝上,睡得很沉。
青阳提灯掀开车帘,谢嘉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等着。
小娘子的脑袋沉沉压在他双膝间,肉嘟嘟的小手拽着他的袖子,呼吸均匀,脸颊饱满红润。
谢嘉琅低头,没叫醒谢蝉,拉高毯子盖住她的肩膀。
她忽然动了动,似乎觉得姿势不舒服,手抬起来扒拉几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睡梦中,一把子蛮力。
谢嘉琅没动,等她睡沉了,把滑下去的毯子拉上来,隔着袖子轻轻拉起她的手,塞回毯子下。
今天谢蝉像是有心事,没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说家里的事,去了城南后才高兴起来,披着蓑衣忙前忙后,小脸泛着光。
她为什么不高兴,谢嘉琅猜不出来,小娘子的心思不好猜。
他靠坐着,拿起一卷书翻开看。
看了两三页,谢蝉睡醒了,揉揉眼睛坐起身,“到了?”
谢嘉琅收起书,“嗯。”
“那我回去了,哥哥路上小心。”
谢蝉抓起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风筝,市集上谢嘉琅给她买的,天气暖和起来,惠风和畅,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他总算不送灯了。
谢嘉琅看她下马车,仆妇提着灯出来接她。
直到院门合上,他才放下车帘。
回到县学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学舍里灯火通明,学生们围在长廊里交头接耳。
看到谢嘉琅从外面回来,几人和他打招呼。
县学和家族学堂、私塾不一样,虽然这里也有吕鹏那样不思上进的官宦子弟学生,有一心钻营、巴结大家公子的学生,但是大多数人是抱着求学之心来苦读的,他们经过考试遴选,不是懵懂无知的幼儿,身负家族希望,有志于科举,对于他们来说,有家世背景和有真才实学的人都值得结交,至少不要随便得罪。
这几年考评,谢嘉琅次次都是甲等,学生们佩服他的刻苦,偶尔向他请教问题,他解答得很清楚,所以学生们虽然和他来往不算多,但绝不会孤立他。
而且谢家小娘子每次来看望兄长都送好吃的给他们,吃人嘴软嘛!
至于谢嘉琅身患怪疾一事,学生们顾及名声,大多是私底下议论,不会当面给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