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先生翻一个白眼,举起筷子夹菜:“正因为今天是大喜之日,我才要说这样的话。少年人最容易被眼前的热闹迷惑心志,老头子得时不时敲打他几下。”
陈教谕失笑,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落在谢嘉琅身上,少年身姿笔直挺拔,面容冷峻沉静,并无轻狂得意之态,知州大人夸奖勉励他,他也只是嘴角轻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眉眼太凌厉,连微笑都冷清肃静。
“我看老先生是多虑了,大公子生来沉稳,不是那种会骄傲忘形的狂徒。”
冯老先生咬一块焖炉烤鸭肉,鸭皮油亮酥脆,外焦里嫩,他忍不住点头,闻言,道:“他最好不是。”
吃饱了肚子,冯老先生立刻放下筷子,不顾同桌学官和谢大爷苦苦挽留,告辞离去。
谢嘉琅走过来,送冯老先生出府。
震耳欲聋的炮竹声里,冯老先生回头看谢嘉琅:“为师方才说你只是运气好,你服不服气?”
谢嘉琅道:“先生意在教诲学生。”
冯老先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从他脸上找到一点点不忿亦或是委屈,心里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有点失望要是谢嘉琅年轻气盛,顶撞自己,那今天就可以当众上演一出训徒记!
“我说你运气好,不是刻意打压你的志气。”冯老先生回过头,双手背在背后,慢慢往外走,“今年解试主持阅卷的是范阳卢侍郎,此人素来厌恶那些文采华丽、空洞无物的文章,偏好议论有条有理的古文,这正好是你的强项,州学那几个平时名声斐然的才子,诗赋都强于你,这一次无一例外,全都被卢侍郎黜落了,你的运气确实好。”
冯老先生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道:“省试的知贡举考官必定从六曹尚书和翰林学士中择选,若无意外,主考官一定是崔氏门生,崔相爷最欣赏的恰恰是卢侍郎最厌恶的文风,他的门生必然投其所好,选他赞赏的文章为优等,你要做好准备。”
要么试着去揣摩主考官的喜好,改变文风。要么仔细雕琢自己的文章,争取拿到好一点的名次。
谢嘉琅平静地道:“学生记住了。”
宴会至深夜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