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后来被大学开除,也风光过一阵,比他和他儿子强。
老谭站起身抻腿抻手,又喊了声:“阿铎呀,收摊吧,我这周身不爽快,怕是风湿要犯了。”
陈铎终于回过头,眉目俊朗,神情却寡淡无味:“你走你的,别操心我。”
老谭摇摇头,不准备再劝。这小子就是千金难劝的劳碌命,跟他爸陈君一个样,朽木不可雕也。他跟陈君当了半辈子好兄弟,后来他不幸下岗,陈君二话不说,拿出私房钱接济他开了车铺。陈铎出狱,也只有他一人去接。陈君是他半个异姓兄弟,陈铎就是他半个异姓儿子。
这半个儿子委屈在这间小车铺里,事事亲历亲为,宠得他一身懒骨。
老谭叼了一支没上火的红塔山,摇头晃脑哼起歌,趿拉着拖鞋,往飞燕麻将室去了。
时过九点,客人匆忙赶来取车,一面抱怨天气,一面跟他道歉,“下班太晚,兄弟多担待。”
客人试了试车,走之前散了支烟给他,顶着风仓皇而去。
陈铎回身将烟扔进抽屉里,他从不碰容易上瘾且花钱的消遣,但客人散烟也不推辞,都留给老谭父子。
树木为风助兴,道旁的梧桐快要晃秃。他稍微收拾一下,拉下卷帘门,往家走去。
谭记车铺在春水街东头,临一环路。他家在春水街西头的一座村里,不是农村的村,是城中村的村,铁路新村。
那里是阳城铁路局的家属区,八十年代的房子,如今老了颓了,依然屹立不倒。十年前说要拆迁,嚷了十年也没拆成。这一个片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紧挨市中心,一万二千户人家,却是拆不起。后来政府拍板,将外观重新刷一刷,面对大马路的墙面画上彩绘,变着法子妆点市容。
这里随着时间老朽,也随着时间攒出诸味纷呈的市井烟火气。
春水街藏污纳垢,却虽败犹荣,它也曾风光无限过。1950 年,这城市第一座火车站就建在附近,后来又建起铁路局家属区,一度成为阳城最繁华的区域。到了 90 年代,火车站扩建,附近又修起商贸批发市场,春水街迎来最繁荣的时期,商店林立,街道两边种满法国梧桐,遮荫蔽日,盛夏时别有一番风情。
后来城市重心慢慢往南移,移到南区,有多少人在春水街发家,就有多少人向南移。富人移了过去,南区成了富人区。这里最先发展起来,也最先衰老,外来人一多,便成了城中村。
风干刮半天,沉甸甸的乌云还未成气候,只挤出一星半点雨滴,时断时续。
他拐过一个弯儿,临街一串店铺都关了门,只余网吧半拉着卷帘门,泄出亮黄的光。里面坐满人,都是上通宵避台风的。
三个瘦鸡仔似的黄毛小子站在网吧外,围着一个半躺半倚在墙壁角落的女人。
他们嘻嘻哈哈调笑,轮番轻踢女人,仍没把她踢出反应。
一人蹲下,脑袋凑到女人脸前,轻浮一笑,“哟呵,还是个美女。”
另一黄毛说:“美女?蝶恋花的砂女吧,喝醉了随便一躺,等着人捡尸。”
蝶恋花歌舞厅乃春水街一大特色,专有伴舞小姐陪跳舞。砂砂舞又乃蝶恋花一大特色,挑选砂女跳一曲十元。脸贴脸,肚贴肚,严丝合缝,半小时挪一步。就这一步,红男绿女无声胜有声,在皮肤骨节之间道尽男盗女娼之事。
三人未满二十,成天无所事事到处游荡,没事爱往歌舞厅里钻。通常只有跳一曲舞的钱,余钱还要吃饭抽烟上网。这时遇见裂了缝的蛋,难免兴奋,猴子似地怪叫一阵,轻浮调戏起来:“醒醒,吃宵夜,哥哥们请你喝酒。”
他们见女人毫无反应,耍流氓的心思更壮了几分,“不喝?去不去优民招待所啊。”继而爆发猥琐的浪笑。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