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深夜,一道寒光掠过阿桑的眉眼间。
他陡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手提弯刀,眼神阴鸷的蒙面人。
那人见他醒来,狰狞地嗤笑着道:「沈定若,我之前还当你是个人物。没想到却是贪生怕死之徒,躲在这穷山僻野苟且偷生。之前你倒是命大,在那么多人的追杀下还能侥幸逃脱,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完,挥刀便刺,招招狠厉,取人性命。
阿桑格手躲过一次猛烈的攻击。忽然他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头痛欲裂,好像头脑中有什么洪流要决堤而出。
沈定若,这个名字好熟悉,是他的名字吗……
一些细碎的片段一闪而过:他穿着红色的官袍自巍峨的宫墙徐徐走过;朝堂上满头银发的老臣冒死进谏;烽火中,瘦弱的婴孩在他死去多时的母亲身边无助地哭喊着;在处刑前,书生依旧挺着不屈的傲骨......
头好痛......我究竟是谁......
黑衣人趁着阿桑分神心乱之际,锁住他的喉咙将他克制住,弯刀逼近阿桑的胸口,他桀桀地笑着:「我现在就送你下去和你的老师好友一起......」
骤然,他狂妄的笑声忽然中断,动作一僵。
临死前,他不甘地向身后看去,竟是一个脸色惨白的柔弱的女子。那女子手里握着沾血的簪子,战栗着连连后退。
黑衣人在不可置信中咽了气。
玉荷脱力般地跌坐在地上,她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她的衣裳早已被虚汗浸透,被寒冷的夜风一吹,更冷得让人心颤。
她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不发一言,只是惊恐呆滞地盯着黑衣人的尸体......
阿桑终于恢复了清明,他心疼地将玉荷从阴寒潮湿的地上抱起来放在他的床榻上,用被子将她紧紧地裹住。他双手不断摩挲着玉荷没有半点血色的指间,试图给予她一点暖意。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两条相濡以沫的鱼儿。
「阿桑......我刚刚......杀了人......」玉荷缩在阿桑怀里,攀着他的肩靠在他的颈边,身子不住地发着抖,惶恐无助地哭出声。
滚烫的泪水滑过她的脸庞,滴落在阿桑的胸膛上,熨得他的心头一悸。
勇者的坚毅果敢固然可颂,弱者的一腔孤勇却更为难得。
他只是没想到,玉荷那样温柔胆怯的人,能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是意外,是震撼,也是感动......
阿桑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脊背,炙热宽厚的手掌给予了玉荷些许力量,好似在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得见水岸,渐渐心安。
「你是为了保护我,玉荷,没有你,我今天活不下来的。我要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他看着她,温柔又慈悲。抬手轻轻地替她梳拢耳边乱了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