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仙窈原本娴静的面容多了几分忧愁:
“你怎会深夜来此?”
“有些事情,我总是想不通,也自以为没错,可结果却不如人意,这些事不能对外人道,故而想过来祭拜母亲,聊以慰藉。”
裴仙窈同他在一旁坐下,轻声道:
“三郎,你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年少登科,如今又为天子近臣,如今连六房的表兄都不及你了,可你虽能力出众,自持稳重,但骨子里却过于独断专行了些。”
“姑母此话何意?”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我们裴氏一族如日中天,可最后一切幻梦成空,皆从你位极人臣,引得朝野忌惮,最后惨死于敌人手下,才开始没落的。”
“姑母,那只是一个梦罢了。”
裴渡不置可否,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也许吧,可我记得,那时你受害,也是因为轻敌,只信自己的判断而起。今日仰山台沸沸扬扬闹了半日,我也有所耳闻,三郎,你好好想想吧。”
裴仙窈走后,裴渡面色凝重,给母亲赵氏的牌位点了三炷香,缓缓在蒲团上跪下:
“娘,我真的错了吗?”
……
天还未亮,便接到尚书省的急报,裴渡又是急急离开,两日没有回来。
这日,再走进仰山台时,他的心中居然有些忐忑。
翟嬷嬷一路道:
“姑娘这两日休息得不错,只是再不肯喝药了。整日在床上抄写往生咒,原来性子那般跳脱的人,居然也能这样整日安静。世子,姑娘虽然不说,可她心中也是伤心的。”
“知道了。”
裴渡入内,挥退所有下人,见她长发披散,靠在床头。
床上放了个小桌案,谢栀正低头抄着经文。
见他进来,她罕见地主动开口,只是语气仍有些虚弱:
“大人,不要迁怒他人了,此事与他人无关,郎中也说,这孩子本就岌岌可危。”
“我今日来,不是想与你说这个。”
裴渡在床前坐下,却又是良久没有开口。
谢栀垂下眸,不想理他,继续提笔抄写。
他却按住她的右手,放在手心,温声开口:
“我从小,本有美满家庭,母亲温和,父亲慈爱。可只因父亲被公主看上,母亲便一尸两命,我被迫离开家中。”
“后来到了赵府,虽性命无忧,可舅母金氏势力,常常克扣用度。每日在家塾念书时,到了课间,他们围在一起吃东西,我桌上空空,连头都不好意思抬,只怕看到他们异样的目光,这往往都是我最难熬的时候。”
“我那时并不清楚那些大人的事,每日寄人篱下,很想有一日父亲能带我回去,他偶尔也会躲着公主,偷偷来见我。”
“有一回他终于答应在上元那日陪我逛夜市,我兴奋不已,每半个时辰就出门看看马车到了没。可从白日等到黑夜,都没等到他。我带上长明偷溜出去,就瞧见他陪着公主和潼音在街上走,温馨和乐,我像个偷窥者,偷看他们一家的幸福,回到赵府,表兄问我父亲带我玩得开心否,我说开心。”
“这些事,早就埋在心中深处渐渐淡忘,不过近日却是常常想起,因为有一个孩子要降世了,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也不会像我的父亲那般负心薄幸,可我知道这是我偷来的,那些日子,每每到深夜,我才敢去碰你的肚子。”
谢栀的手微颤:
“你也知道这都是你偷来的,裴渡,偷来的东西如何长久呢?”
“是,我做了这样的事,却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地接受,为了孩子留下,是我的错。”
裴渡想放开她的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