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上面冒出的血水,犹豫着无法下口。
她笑着喊来侍从,为我换了一块全熟的牛排,又细心地帮我切好。
这西式的餐食我实在是有些吃不惯,她又带着我去大学门口,吃了一碗牛肉面。
「姐姐你看。」她指着那些放学的女学生,她们穿着一样的校服,抱着书在夕阳下说说笑笑。
「女子,不是只有相夫教子一条路可走。」
11.
母亲教过我。
女子入门三日无虚度,一日学蒸煮、二日勤扫除、三日频频催大肚,家中事事躬亲不可误。
她是这样活了一辈子,所以,我也应当这样活。
可是新阳告诉我,女子,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我想不出自己走出这大宅院是什么样子,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新阳差人送了我一本书,讲了一个叫列宁的男人的故事。
府内的流言蜚语越来越盛,她已经许久不来了。
虽然她不来,可我知道,少钦那一封封信都是寄与她。
终有一日,公爹怒了。
他将我拉到少钦面前,问我有何错。
他问少钦,我整日在这府中侍奉长辈,操持打理,尽职尽责,少钦究竟有何不满。
他没答,任凭藤条一下一下地抽下去。
眼见他的后背鲜血淋漓,我扑到他身后,哭求公爹停手。
「儿媳不怨,儿媳是心甘情愿的,求爹爹,莫要再打了吧!」
公爹颓唐地扔下藤条,将少钦关进了祠堂。
12.
祠堂风大,他身上还有伤口,公爹不许人送水送药。
我只能在深夜一个人提着餐食送过去。
祠堂的窗户太高,无论我多么努力,却都够不着。
缠过的小脚没办法踮高,我只能从远处搬了个椅子过来。
六岁起,我已有十余年不曾爬高了。
艰难地站上凳子,想去拎起餐盒,小脚摇摇晃晃的,终是摔了下来。
食盒里的饭菜撒了满地,我看着自己的三寸金莲。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出了声。
若是新阳,若是新阳,一定不会同我一般没用。
脚趾被折断时,我痛得夜夜啼哭,却不曾有一刻怨恨过。
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恨自己。
「别哭。」隔着门,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我……」我想说无妨,可是一口气郁结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卿卿,不怨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他艰难地从门缝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我的裙角。
「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新阳。」他从门缝里塞出一封染着血渍的信。
心头的怨恨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知道,只要他欢喜,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13.
我攥着信,蹒跚地回了房。
那封信就静静地摆在桌上,我也静静地看了一整晚。
数次我都想要打开看看,里面是否写满了对她的思念和爱意。
我还是没有。
那封信送了出去。??
新阳没有回信,也没有来。
婆母第一次违逆了公爹,带人闯进了祠堂。
少钦躺在床上整整半个月,我撑着小脚换药擦身,夜晚就睡在旁边的小床上。
有一夜,他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嘴里喊着对不起,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