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出一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嗤笑道:“可将那碗梅子汤递给她的人又不是我,是你呀。”

霍子戚猛地惊醒,倏地失了力气,活像砧板上一条将死的鱼。

他连着趔趄倒退了好几步,高大挺拔的他在暮色四合的暗昧下垂首掩面,看着叫人尤为不忍。

并非他掉以轻心,只是他一向与人为善何曾想到竟有人在赈灾的风口浪尖要置他于死地。

叶锦书没空欣赏他的颓丧,趁机迅速离开。酒铺早就关门大吉,他空手而归免不得回去又是一顿粗鄙谩骂,由得他人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他未出世的后嗣。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叶锦书上一世纵横魏阙,泼天权势可架空王朝,然而百般弄权后心田仍旧一片空虚浩荡。

他惨死之时,虽感身躯骨肉疼痛,可死到临头腔子里那跳动的心脏也不曾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加速三分。

他终究是个空无一物之人,独立空壳在世,这具身躯,这副魂魄只是重新再熬一次罢了。

只是待他尝过大起大落之后才发现,权势滔天又如何,富贵荣华又如何,他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过。

如今重活一世,他再也不想搏了,只听之任之,做一闲散游客,了却此生便够了。

至于谁生谁死,阴曹地府生死簿上自有分晓,何必他来横插一脚,逆天而行。

这一边霍子戚浑浑噩噩地回到冯府,还没来得及细琢磨叶锦书的那番话,冯氏急匆匆冲上前来就给了他一记脆生生的巴掌,怒喝他:“你这个蠢货!就那么几个人你都看不住。吃我的,用我的,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如养条狗!

好在是这大乱时节弄出了血案,花上几吊钱也就打发了。若是往日里出了这岔子,我是断不会轻饶了你。还不给我滚去柴房跪着去!”他发狠骂完,便甩袖就走了。

霍子戚咬紧了牙关,阴狠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涌动着恨意。

冯家矿场暂时关闭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原本还能靠卖力气养家糊口的一群人不得不加入乞讨的行列。

短短半月,街头巷尾跪拜拾荒的人数又大增了一把。叶锦书日子也不舒坦,除了成日要面对那双厚颜无耻的市井夫妻之外,捉襟见肘的拮据也是堂而皇之地摆在眼前。

虽然身在京州的叶家大哥叶庭秋时常借着传递家书的机会给他捎上几十两银子傍身,可金匮重灾之地,粮食与水早已是有价无市,除非找到门道,或者举家搬迁才可解眼前穷恶之困。

正当叶锦书心生离去之念时,金匮旱灾未平,瘟疫又四起。

知县立即下令城门大关,不许任何人进出,以免携带疫病四处流窜。此令一出便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这一晚,叶锦书难耐酷热,窗门大开也不见丝毫夜风来袭,整个夜晚静得不像在人间。

过于安静反倒不利睡眠。叶锦书辗转反侧一时心热急躁,凭空滚了一身薄汗,黏腻的里衣贴在肌肤上,越发闷气。

他透过窗户,见到夜空中月华如练,清辉如水,稍稍眯眼晕出似冰绡般丝滑的朦胧光芒,仿佛依稀回到了他上一世死去的那个夜晚。

是霍子戚在他归家途中劫住了他,然后亲手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沸腾的油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