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外广袤的田野,雪绒覆盖好似蓬松的棉絮,在冬日里丰收。
雪化得极快,周遭寂静无比,只有屋檐上雪落得滴滴答答,倒不失惬意。
他喉咙里逸出一声低呵,撑着身下的席面,行动缓慢地起身,移步至屋中四方桌旁。
水铫子里的滚水渐温,摸着还好,吞进时才觉凉意,旋即又被他一口吐了出来,只是混着凉水出口的还有一丝刺眼鲜红。
他面沉如水地将水铫子中的水全泼出门外,转而将它放置在屋檐下,承接雪水,重新烧开。
他依在门框上,神情复杂,脸色苍白,嘴唇染着鲜血显得尤为殷红,如同冬日盛开的红梅,点缀着这冰白天地。
他运气倒好,在这京郊碰上宫家买卖田地。他搜罗全身,只有脖子上这块白玉平安扣还值上几个钱,便以此做了抵押。
这地主人倒随和,见他身受重伤,去城中典当之际,还不忘找了个大夫来替他医治。
只是这大夫年纪看着与他相差无几,蒙着一层面纱,颇为神秘。
地主向他介绍:“这是京中有名的赵濯枝赵大夫,年纪轻轻便是国医圣手了。”
叶锦书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人的穿着打扮,虽算不上考究,不过一身月魄色袄缎,倒显得通身气派邈邈。
腰间挂着的一枚游丝描鹤鹿同春玉佩来头不俗,是达官显贵之家才可见的好物。
叶锦书见这大夫睁着一双纯善的眼眸正直勾勾盯着他,让他有些不大自在,遂道:“大夫不看病,是要见死不救吗?”
赵大夫这下回过神来,深觉失礼,连忙脱下肩上药箱,从中找出莲花手脉枕垫在他手背下。
替他诊脉时道了声歉:“方才实在抱歉,我是见阁下长相与我有几分相似,一时晃神。”
叶锦书抬眸瞄了他一眼面上白纱一角的兰花纹样,针脚绵密,却轮廓走样,说不出到底算精细还是粗糙。
他尖锐地道:“既与我有几分相似,相貌必然不差,又何必掩面示人,难不成是……脸上有伤?”
赵大夫搭脉的手指一跳,急忙忙错开视线,说不出的惊惶与心虚。
叶锦书仰面望着根根柱梁的房顶,虚弱地半阖双眼,他轻呼一口气道:“虽说医者难自医,可倘或你顶伤示人,势必让人怀疑你的医术。一个连自己都医不好的人,如何去医治他人。”
赵大夫低低地道:“那阁下现在是怀疑我的医术吗?”
叶锦书看向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一个身负重伤之人会去怀疑正在救治自己的大夫。”
赵大夫的面纱下发出一声好听的笑声,双眼也眯了起来:“阁下有一颗玲珑七窍心,但凡事过犹不及,忧思太多,易伤神伤心。阁下从高处跌落,伤及心肺,胸腔损伤积血,需得好好用药。”
话未说完,他上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肢干各处,皱了下眉头:“手肘与膝盖皆有损伤,好在并没有伤及骨骼。双脚上的冻伤,每日取黄柏六钱煮水泡脚可缓和。至于心肺,待我写下方子,抓了药来给你熬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