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围观群众不明真相,被李定达悲痛的求饶打动,跳出来为他打抱不平。
但讽刺的是,在土地祠传来李定达凄厉的一声惨叫后不久,天空乌云笼罩,一道闪电婉若游龙破风而来,穿梭于翻滚幻变的黑云之中。
极细的道道金光没入漆黑的天际,虚晃片刻后,再炸开一阵震耳欲聋的惊雷。
要下雨了!
震耳欲聋的不仅仅是雷声还有人群的欢呼声。一时万人空巷,金匮所有百姓皆破门而出,空自露天而立,站满了街头巷尾。
他们仰天大笑,欢呼雀跃地在雨中跳舞。大人们带着容器,生怕这场雨来得转瞬即逝,迫不及待地想要积攒一些以作备用,孩子们则负责张开他们干燥皲裂的嘴唇,仰面朝天,欣然等待甘霖的灌溉与洗礼。
李定达的死包括他这个人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世人彻底遗忘。
随之而来的是雨中世人手舞足蹈的狂欢。他们张大了嘴巴,吐出了舌头,肆无忌惮地品尝着雨水的清冽与甘甜。
霍子戚伸出手掌,任由冰冷的雨水在他手心积起一片小水洼。
他捧着接连不断的涟漪凝视许久,才翻手撒去。他看了眼跟随他前来的叶锦书,一声不吭地收手转身,冒雨走至后院枯井旁。
那泥泞角落里铺着一大块驳色牛皮,没入漆黑的夜色中,极不显眼,任谁一眼晃过都只会以为下面不过藏着些柴火,谁能想到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霍子戚一把掀开牛皮罩,显露出冯氏夫妇苍老落魄的脸。两人俱是发丝凌乱,神情恍惚,额首蒙上了一层汗雾。
眼角皱纹夹着天色的晦暗,又深刻了几分。冯氏情景还算好些,不过是有些憔悴。
只是妻子冯李氏吓得满脸是泪,糊了今日特地画好的精致妆容,连用来堵嘴的麻布上都沾染了胭脂的红粉,看着宛若口吐鲜血一般。
他们背靠着背,双手以麻绳捆绑在一起。叶锦书发现霍子戚又特意在他们手腕处包上了棉絮……是为了防止勒出血痕!他竟细心到这个地步。
霍子戚扯掉他们口中麻布,放他们自由说话。
夫妇两人连忙大口呼吸起来,好像连他们的鼻子也捂住了似的。
二人喘息平缓了会儿,冯氏率先镇定下来。他眯眼死死盯住眼前的二人,双目中簇起两团火焰,恶狠狠地道:“霍柒你这个疯子,枉我多年对你悉心照顾,你竟恩将仇报!将我们夫妇二人私自捆绑,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霍子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分明脸上挂着笑容却无分毫喜悦之情,目色却是森寒无比,听他重复:“王法?你这偌大的家业是靠遵纪守法攒起来的?多年前你不过一小小烟火商贩,长江那场泛滥早将你那点微薄的家底败光了。
你是如何白手起家的,你当我毫不知情?你自己伙同贪官勾结,还在这里大谈王法,简直可笑至极。”
雨水打湿了冯氏花白的胡须,结成湿答答地一绺,所以他只能瞪眼吹不了胡子。
他气的张唇,唇齿间积蓄了不少雨水。他来不及舔舐,索性连带着回答一起吐了出来:“呸!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要没有我在前头辛苦筹谋,你能在这儿安身立命?
你也不看看这满院子里的仆从,来来去去都是管谁在喊少爷!吃我的用我的,如今反倒来污蔑我,娼妓生的狗玩意儿,骡子都比你有孝心!”
叶锦书不置一词,冷眼旁观冯氏夫妇二人脸庞被雨水不断冲刷满,忽然让他想起书上看来的一种刑罚,滴水刑。
将犯人脖子以下扣在木板下,只留脑袋穿过木板。再在头顶上方放置滴水的器具,让犯人看着自己的头颅破洞,备受等待死亡的煎熬。
他扭头又见霍子戚咬牙强忍,牙关咬的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