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估计是我睡着时换的茶叶,新鲜的碧螺春,我喝着茶水窥伺四周,招呼一名怯生生扫地的少年家丁,“林先生呢。”
他拄着笤帚,“林先生和严老板在花厅。”
我一怔,“曾爷邀请的?”
他点头,“是机密,厅里只有周管家伺候。”
林焉迟够果决,为达目的他是片刻不耽误,“你有二十岁吗。”
“十七。”
我讶异,“做什么工不吃饭呀,曾爷是水深火热中显赫的人物,保不齐哪日门楣坍塌牵连了家眷,你不怕朝不保夕?”
他矗在门槛,“公馆里的奴仆佣人,都受曾爷恩惠,一家老小曾爷养活。”
我恍然大悟,“会功夫吗。”我比划着拳,“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那种。”
他支支吾吾说,“凑合防身。”
我来了兴致,“打得过我吗?”
他年少轻狂,讨厌看扁他,不屑说,“打得赢三五壮汉,公馆里的男仆,我是最差的。”
心窝悬着的石子击打在五脏六腑,我情绪七上八下的,曾纪文叱咤风云半世纪确实有未雨绸缪的道行,大江湖韬光养晦小江湖,处处横生枝节,处处柳暗花明,他的多疑胜过严昭,怪不得白道的鹰盘旋了几十年,始终和他相安无事,梁钧时的脾气言出必行不揉沙子,在04年后梁、曾井水不犯河水,充分证明曾纪文的身边是龙潭虎穴,区区的公馆暗流涌动人才济济,废了港口就妄图彻底扳倒曾纪文无异于纸上谈兵,耸立在林焉迟面前的大山,是高不见巅的。
我拣着工艺竹篓里的干果蜜饯,“公馆有二三房的太太吗。”
他战战兢兢,“在别苑。”
我剥着栗子壳,“哪条街?”
“隆城的芙蓉街。”
“没生儿育女吗。”
“我们太太是原配,她都没福气,谁敢生。”
我瞅乐子似的瞅着他,“小毛孩,你道听途说的谣言,也装内行啊。”
“我说的是真话!”他面红耳赤,“曾爷不孕。”
他顿觉失言,急忙盖住嘴巴,我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蛋,他吓得痉挛,“你干什么?”
我托腮,“我稀罕长得俊俏的,是童子就更宝贝了。”
他恼羞成怒退后了几步,抱着扫帚落荒而逃。
我不正经的表情瞬间收敛,啐了嚼不烂的栗子仁儿,直奔西南的书房,途径东南西北的院门,马仔正消极怠工打扑克抽大烟,我仰头瞥太阳,这会儿是最困倦的时辰,保姆聚在厨房洗涮烧菜,目之所及很清静。曾公馆毗邻山野,供奉着广纳香火钱的寺庙,四季有晨钟暮鼓,井水清河,屋檐外的枝桠积蓄的雨露淅淅沥沥,空谷的悠鸣惆怅哀婉,金钟的更声,混着曾纪文的咳嗽声,庭院愈发万籁俱寂。
周管家捧着手机在灌木丛中打电话,他才挂断,有家丁汇报说监视着梁太太房间的三个保镖中了麻醉弹。
周管家问是警用的麻醉弹吗。
“禁毒大队的弹壳。”
周管家说,“我知道了。”
“林先生管辖的十八间租铺出差池了,有两千三百万的账下落不明。补过窟窿,还缺了七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