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捶他脊背,纤尘不染的条纹病服在我凶悍的搓磨下皱纹丛生,严昭整洁的身躯满是狼狈,他扼住我撒泼的胳膊,将我禁锢在怀中,温柔擦拭我眼角似干未干的水痕,“哭什么。”
我梗着脖子,“你死了,我万一偿命呢。我还没当够梁太太,凭什么搭进自己的青春,太不值得。”
他若有所思,“是不值得。”
我舔舐着下唇流泻的咸涩,“你装瞎,你不管,你混帐。”
他拾起床头的茶杯,喂我喝水解渴,我吞咽下,继续骂,“你贪得无厌,你表里不一,你枉顾人伦,你独断专权。”
“我不反驳。”他若无其事涂掉我激动溅出的口水,“梁夫人牙齿漏风吗。”
我破涕为笑,眯着眼睛匍匐在他的膝盖,“你这么聪明,你会战无不胜吗。”
他说也许。
“你有放弃过什么吗。”
他思考着,“你觉得呢。”
我摇头,“你没放弃过。”
他无奈又好笑,“理由。”
“我幼年爱吃糖,你吃过棉花糖吗。软软的,五颜六色。”
他抚摸我汗涔涔的额头,“我不爱甜食。”
我自顾自说,“我母亲不准,我有三颗蛀牙,她把糖罐藏在很高的地方,我踩着叠罗汉的凳子去偷,摔了脚踝,骨折了半学期。区区一颗糖果,心性不定的孩子执念尚且如此强大,成年人对权势,钱财,地位的痴迷,哪里是糖果能媲美。它的诱惑力太根深蒂固,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严昭笼罩在阳光里,光芒的深处,他好看极了,“后来挨打了吗。”
我大笑着,“打得很惨。”
他一本正经探入我的裙摆,“我检查下,有疤痕吗。”
“流氓。”我翻了个身,枕在他胸口,“我不养花草,我养马驹,曾公馆的马驹,红鬃马,你教我马术,我要在黄昏时披着最飒爽的赛马服,和你一决高下。”
他亲吻我的耳垂,“输了会哭吗。”
我理所应当,“哭啊,嚎啕大哭,所以你别让我输。”
他闷笑,“好。”
严昭始终陪我做着无聊至极的梦,我累了,乏了,偎在他腿间昏昏沉沉瞌睡着,他揽起我腰部,塞进被子里,熄灭了天花板的吊灯,在一团漆黑中,他无声无息拥抱我,他野蛮的心跳释放在单薄的衣衫,像沙漠里的擂鼓,一次次抨击,一次次蛊惑,一次次向阳而生,一次次令误闯禁地的无辜者中魔咒,屠戮得血流成河。连带亲密感受他的我,也火热跃动着,犹如触碰了最激烈的生。
是生活,是生命,是滚烫的生气。
它介于纲常、伦理和法治的悬崖,它能崩塌,亦能拔地而起,富有色彩更富有罪恶,一念之差会堕向地狱,也会飞向天堂,它是矛盾的,上瘾的,有视死如归的欲望,有逃窜摧毁的冲动,它凋零时和盛开一样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