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有毒吗。”
他面不改色,“有。”
揣测和验证事实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我有心理准备,这份晴天霹雳仍轰得我头晕目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最后一颗子弹,我曾要留给自己。”
他钳住我肩膀,用力的、坚定的、悲壮的语气,“小安,你的脾气我清楚,任务失败你没颜面回来,你会选择自我了断作你的结果。”
我笑中带泪,笑有多么苍白,泪就有多么荒谬,“你送我一程吗。”
他深吸一口气,“与其你受尽严昭凌辱折磨,不如干脆些,不好吗。小安,你怕痛,我一直铭记在心,金沙蛇的毒汁会麻痹你,你不痛,它击中要害只一瞬间。”
我颤栗着拂开他,我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山穷水尽,我惊慌失措推开车门,跌倒在凉飕飕的青石板路,我顾不得疼,一边踉跄一边挪动,“痛没你可怕。”
他面无表情凝望我,“小安,这一辈子,我对自己的狠毒,你见识过。”
“可现在是我!”我嘶吼着,“钧时,五年了,你爱我,护我,你的习惯,你身体的每一寸,你哭时的自责,你笑时的细纹,我一清二楚。我记忆里的丈夫,温文尔雅,敦厚朴实,他虽然木讷,不解风情,但他坦率,忠贞,平和,不虚伪,他英勇伟大,他不攀附权贵,他双手干净清廉。我碌碌无能,在普通的人潮里,日复一日的挣扎,倘若没有梁钧时,许安是卑贱的泥土,任人践踏,任人呼来喝去。他是我的神祗,我的自豪。我犯错,我罪无可赦,我真心悔过,我在弥补,为辅佐你铲除严昭我不论生死,摒弃尊严,我畏惧你嫌我,畏惧你会爱上别人,比我清白的,比我听话的,你会遗忘我的好,只深恶痛绝我的坏。我畏惧严昭打败你,畏惧你一无所得,畏惧你客死他乡,我要你平安,要你光明正大赢了所有人,我尝试着你无法想象的危险的事,是为我留后路吗?钧时,那是我甘做筹码换取的你的后路。我能审判我自己,我能杀掉我自己,我能绑炸弹和你的敌人同归于尽,可我不允许我的丈夫隐瞒我,下此黑手。视我为儿戏!”
我转身奔跑着,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闻,我五脏六腑快要捆在一起,拥挤着,绞噬着,致我窒息而亡。我折返病房时,护士正给严昭拔针,他摁住棉签,未抬头只凝视着手背,便察觉了我的存在,“去花园喂鱼了。”
我停在原地。
“医院的花圃种植树木是环保局的指标绿化,敷衍了事,你喜欢花草,喜欢金鱼,我吩咐阿荣再开垦一片院子,你想种什么,养在家里。”
护士摘了液瓶,“严先生真体贴。”
他反问有吗。
护士点头,“当然,医院的家属,病人,职工,男性不计其数,像严先生这样爱护女士的,太稀缺了。”
067疯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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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房间,严昭意味深长说,“听到了吗,她后半句顾忌你面子不方便说,梁夫人这样没良心又铁石心肠的,更稀缺。”
我扑簌淌着眼泪。
他没等到我答复,有些奇怪掀眼皮,“饿了?”
我吸着鼻腔的酸涩,一言不发扑向他,他错愕搂住我,来不及弥合的针孔有星星点点的血珠渗出,我握住他因为输液过多而筋脉肿胀的左手,“你怎么猜出是我,你都没看。”
他在我头顶轻笑,“梁夫人信誓旦旦认为我能闻香识女人,我忍心让你失望吗。”
我一怔,猛地仰面,他像狐狸洞一只修炼成精的千年狐仙,一副尽在掌握的德行,“你的伎俩,我会一无所知吗。”
我眨巴着泛红的眼眶,“我讨厌她,她总挤兑我。”
他淡淡嗯,“她凑巧也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