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嗤笑,“冤吗。梁夫人倘若是良家妇女,像你口口声声表达的忠贞,将丈夫视若瑰宝,贫富坦诚,没他不苟活,我能趁虚而入吗。这份结果,梁夫人能择出自己吗。”
“我的确死有余辜。”我含着眼泪,“分不清现实和戏剧的人,是你。”
他目光徘徊在我眼角一滴泪,他有一刹的柔软,随即在触碰它时烟消云散,他托在指尖,任由泪珠溶蚀,“世间男男女女的泪是浑浊的,而梁夫人连流泪都纯粹。你把走投无路孱弱无助演绎得出神入化,我也被你糊弄了。”
他用方帕擦拭掉泪痕,丢在一泉枯萎的水井里,那毫无分量坠落的丝绸剐起涟漪,像风月之中三千青丝,泻时令人疼,融时令人痒,不疼不痒不失魂落魄,又疼又痒那样难受,可偏偏沉迷堕落,“就算梁夫人虚情假意,我终究下不了手。了解原因吗。”
我泪眼婆娑瞪着他,他笑声清朗磁性,但搀杂着可怖的阴鸷,“你暴露了,我处置你的方式呢。杀,毕竟是声名在外的梁夫人,我不会自投罗网,背负不值得的血债。留,你时刻觊觎我的性命,要瓦解我的江山,梁钧时安插这样一枚定时炸弹,我真是进退两难。”
他抚摸着我干裂的唇,“梁夫人以为,怎样合适。”
我张了张嘴,喑哑得发不出声,他先我一步说,“放了你吗。”他流连在我冷冰冰的肌肤,“你说得不错,可梁钧时在这局博弈中,是正人君子吗。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戴着受害者的面具,他用伦理束缚你,情分绑架你,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取义卖命,你成功,他得偿所愿,不计前嫌是他宽仁,你一辈子抬不起头,耿耿于怀是理所应当,你自责懊悔,他独善其身。梁夫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的丈夫你最清楚,他是在变质的婚姻中忍辱负重的男人吗。”
他高高扬起我下巴,我眼睛衔着一汪湖泊,他似笑非笑,“梁夫人此时犹如溃败的斗鸡,不反驳了吗。你早已山穷水尽,是我,我让你过上与从前不存在区别的安逸生活,一旦我撤手,一无所有狼狈离婚的梁夫人,会在隆城声名扫地,羞于见人,会淹没在长舌妇的鄙夷中,会从天堂跌到地狱。而这些,你深爱的丈夫,统统心知肚明,却为达成他的目标,让你以美色接近我,降服我。”
梁钧时是我的逆鳞,他给予我的婚姻,我的感情,我的岁月,是我不可挑衅的净土,我完全疯了,我声嘶力竭抡打着他,拼尽全力只为他强迫收回那番话,我半个字不信他,可我讨厌他那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讨厌他洞悉所谓的人心险恶,居高临下向我揭穿,连剩下的幻想也不给我。
我有那么多抗争,那么多笃定,那么多执着坚信的理由,可滑到唇齿时,又觉得它好脆弱,脆弱得我鸦雀无声。
我按捺着锥心刺骨的涩意,“妄图挑拨离间,你别费口舌了。”
061(下)
“梁夫人哑口无言吗。”严昭闷笑着逼近我,他像巍峨的山脉,沉甸甸覆盖下来,我从他瞳孔发现一座凄芜的岛屿,被遗忘在干涸的天涯,无人问津,无人经停,杳无痕迹,有浪,有沙,有尘埃,唯独没一丝光亮,如此黯淡悲哀,不,是如此麻木莫测,喜怒不定。
“我有。”
他滚烫的食指沿着我面颊弧度顺延而上,烫进我五脏六腑,他温柔停在眉间,仿佛一朵炙烤的罂粟,刺破皮肉,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任何人与梁钧时里应外合我都不介意,我严昭能有今日,凭赤胆傲骨,凭虎狼血性,凭一腔气魄,我从不忌惮哪路英雄豪杰穷追不舍,我在商场杀伐果断,在江湖克敌,我不好战,可擅战,滔天巨浪不可能压垮我,只有梁夫人,你薄情寡义伺机暗算令我非常寒心。”
他撂下这句,他脚下垂死挣扎的烟蒂也焚成尸骸,阿荣从墙角迎上,他低着头,“严先生,八十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