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南单手横在船外,木桨划得慢,水浪也小,从湖畔到湖中央再到对岸,并没生起多少波澜,离得远都看不出船上有人。
“是否阴暗腌臜,由人抉择,但风光背后,一定有违心的取舍。”
我拾落花的姿势僵住。
他趁我失神之际,出手夺下那朵花,插入我头发里,“许太太何尝不是半生从泥泞中踏过,依然保留一丝天真。”
“半生?”我舀了一抔水,泼在他笔挺的西裤上,“半生要四十年,我还年轻,沈律师凭嘴皮子挣得前程似锦,怎么胡说八道。”
沈怀南掸去裤腿的水珠,“不错。”他也笑出声,“许太太卷入最复杂的家族纷争,但愿多年后得与失尘埃落地,你仍是无邪。”
我说,“沈律师会帮我。”
他单腿躬起,臂肘搭在弯曲的膝盖上,随性又懒散,熄灭于云层之后的一簇簇烟火随风摇曳,船只也飘忽不定靠了岸,他摊开右手,掌心正是
那一枚打捞出的卡子,还淌着零星的水滴,卡子细而窄,只能别住一缕碎发,沈怀南的手掌却宽厚而大,又白皙,在黑色发卡的衬托下,更白得胜雪,“还你。”
我一把握住,他没撒手,我不解,“你要戴?”
他扬眉,“不可以吗。”
我松开递给他,“沈律师或许平常太压抑,嗜好也特别。君子成人之美,我不是君子,可也成人之美。”我抬下巴,“你戴吧。”
他命令我,“你闭上眼。”
我说,“凭什么。”
他抚弄着卡子上珍珠,“我不好意思。”
我背过身,“行了吧。”
耳畔除了风声和高墙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鸣笛便再无动静,沈怀南在我后面不言不语,我有些发慌,“沈律师?”
我倏而感觉上方有东西拂过,像小刷子,像一帘帷幔,温柔又清缓,沈怀南将卡子别在了那朵花旁。
湖水里沉浸薄薄的倒影,有鱼儿游过,烟消云散,我抚着鬓角被撩起的乌发,松松垮垮的拥挤着,“你夹太多了,夹不住。”
他说,“你脑门大,扯头发了。”
我面带愠色推开他,“是卡子小,关我脑门什么事。”
船头支在甲板,负责开湖的工作人员早已散去,收费站也空无一人,我抠住石头一跃而上,回身对刚站起的沈怀南说,“沈律师,你尽快落实
梅尔近年来与许柏承不合的股东的资料。”
他不紧不慢捆住缆绳,“什么资料。”
我说,“他们见不得人的。”
他弯弯绕绕了七八下,将船只固定在湖畔,他抬起头,“有难度,薪酬呢。”
我提着氤湿的高跟鞋,“五百万是一口价,附加项目不另算,合约为证,你可签字了,你要单方毁约吗?”
沈怀南不由轻笑,“许太太将无奸不商的精髓,体会得恰如其分。”
我生怕他反悔,赤脚匆匆跑出亭子,直到跑出公园门口我才顾上喘口气,我喘匀了气,找到自己的车,坐上还没来得及发动引擎,车后轰轰烈
烈逼近的一辆奔驰令我大惊失色,我慌乱之下忘了按喇叭,只一味扯着嗓子喊,“有车!后面有车!”
“砰”地巨响,我身体被撞击力弹起,车也颠了三颠。
我自知车技很烂,可没料到大街上有比我更烂的,我下车敲开驾驶舱的车窗,“你别我后视镜了。”
对方司机从里面探头,“是您停的车位有问题吧。”
我指着白框,“我停在框里了,您不会倒车吗。”
“老张。”后座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道男音,是充满磁性却并不会醇厚到过度成熟的嗓音,“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