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凉了半截,果然什么反常也瞒不过他。
林姝曾经是一张刚出炉的白纸,真实单纯,世俗喜悲,教我什么,我便记住什么,许柏承描摹题字,细心雕琢,把我按照他构想的图纸去塑造
成品,我的全部都在遇到他之后改写,无论忧愁还是哭笑,小心翼翼还是得寸进尺,都烙印上调教后的影子,相干他,也只相干他。
我属于自己念头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中,近乎透明,一定会原形毕露。
因此我胆战心惊,我和沈怀南的合作不可能一直深埋地下,如同我与许柏承的奸情终究真相大白,该见天日的,逃不掉浮出水面,而浮出水面
之时,势必引发一场浩劫。许柏承最深恶痛绝我对他有所隐瞒,尤其涉及许家内宅事,无异于剐了他的逆鳞,而他平生最反感挑衅他。
沈怀南有一桩结论是正确的。世间所有情绪,都是积水成江。
我心头的恨意,我开始保留余地,开始盘算自己的后路,不再言听计从,是许柏承为利益送葬我那日而悄无声息筑起的隔膜,我说服自己他会
带我逃离,为情意遮蔽自己,最终因宋幼卿而全盘爆发。
我失神了好半晌,许柏承指腹摩挲着我面颊,粗糙又火热的触感惊醒了我,我立刻说,“我担心崇文回家没看见我,会疑心再起。”
李秘书笑,“许董这一关闯得确实惊险艰辛,林小姐是心有余悸,唯恐再种下祸根。”
许柏承也笑,“不妨事,十点前回去来得及。”
李秘书应声,“来得及。许董的应酬九点半结束,地址在北郊的商务酒楼,路程起码要四十分钟,万一来不及,我支会陪同的尹经理拖延半小
时。”
许柏承执杯一声不吭。
我起身说,“我清洗下酒渍。”
我进入位于楼口的走廊,找到女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洗裙子上的污渍,一旁有两名妙龄女郎对着镜子补妆,她们谈论的正是广寒宫的老板。
卷发女郎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坐轮椅没法露面吗?”
“你懂什么。”涂口红的女人一脸鄙夷,“有头脸的能遛大街吗,还排队在便利商店买套子被你偶遇啊?”
女郎在颧骨处抹了点腮红,“五六十岁?华侨丧偶?”
“传言不可信。很年轻,三四十岁,顶多四十。”
女郎凑近她,“你见到了呀,讲得真事似的。”
“骗你干嘛。”女人将口红旋回壳内,“他下车我上班,进大堂时和他打个照面。”女郎在烘手机下吹了吹,“高吗?”
“挺高的,蛮瘦,花衬衫黑裤子,港风那味儿的,有点跛脚,不严重。”
我挤出裙子积蓄的水分,把蜷缩的褶痕抻平,又掬了一抔凉水卸掉浓郁晕染的睫毛膏,目不斜视离开洗手间,我出门拦住一个途经的侍者,
“我向你打听点事。”
我往他的工服口袋塞了五张钞票,“不算行业机密,我不干这行买卖,从卡座的调酒师那里道听途说来的,纯属八卦。”
声色场所基本都有不可言说的后台,员工最怕惹火烧身,我先拿小费堵侍者的嘴,然后表明立场打消他泄密的顾虑,我拽着他朝墙角走了几
步,“广寒宫营业多久了。”
侍者上下端详我,看我的打扮像正规的白领,他才放心说,“半年多,两月前进行了股东变更,辞退一批人,新聘一批人。”
“你是新聘的?”
他说,“我是老员工。”
“那可好。你们老板姓沈?”
他点头,“是沈老板。”
“你有见他吗?”
他回忆着,“中秋假期,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