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数月,他像苍老了几十岁。
“你即便亲手料理了许家人,梅尔在商海消亡,沈怀南也休想继承一分一毫,他能认祖归宗吗,他能搬着冯琴的墓碑入许家陵园吗,他在这天地间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至死不被家族正名的野种。人财两空是冯琴所愿吗?”
“他自己不要!”尹正梧面色凶煞,气势也暴戾,“他不配合我,他太手软,他对你下不了狠心。林姝”他深恶痛绝,“你要害多少人才罢休,许柏承逼宫许崇文,眼睁睁看他咽气,不是没有你的关系,沈怀南连杀母之仇都放下,更是你迷惑他的关系。”
尹正梧突然跌跪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三十五岁。她永远在三十五岁的年纪。”
凉
柒
他眼角滑落一滴泪,他盯着我,“她只度过平淡的十九年,十六年在地狱。你不懂地狱的滋味,她没有睡过一夜好觉,那不是贫穷疾病,是厄运,是浩劫,只要被许夫人发现,她们母子就大祸临头,她随时要带着孩子逃命,躲避,四处隐姓埋名,像流浪狗,连住酒店都惶恐。许家势力何其大,许夫人何其风光,她要揪出一个人,为她效劳的前赴后继。冯琴在天罗地网中煎熬了整整十六年。”
他狰狞笑,“我二十二岁和她相识,她没有选择我,她不想拖累我。二十七岁那年,我在乡下埋葬了她,沈怀南不知去向。”
瓦楼内鸦雀无声。我面前的男人,是一个我陌生至极的男人,他全然没有往日的温和,恭谨,他戾气,暴躁,苦闷,他向许家人讨债,向我索命,发泄自己半生的怨气,憎恨与悲剧。
他为自己的悲剧不平,也为冯琴的悲剧不平。
不惜赔上自己的余生,不惜悖逆王法。
尹正梧手在空气里挥动着,像时光倒流,他脑海是那段记忆,“她弥留之际,泪眼朦胧,没有留下遗言的力气,她抓着我衣服,张了张嘴,就撒手人寰。她从未要什么,她只想许家认下流落在外的儿子,她只想许崇文带他回家,哪怕养在许夫人名下,她统统不计较,可那个蛇蝎毒妇赶尽杀绝,逼得她山穷水尽,她到底有什么错。”
“如果冯琴和许崇文没有那样一段孽缘,如果许崇文的原配没有驱逐他们母子,你未必有机缘遇到她,你的一厢情愿,十几年怀念她钟情她的岁月,也成为空谈,压根不存在于世上。”我明白在紧要时刻应该克制,可我无法在这种处境下还风平浪静,“你认定她没犯错,我不无辜吗?”
“你无辜?”尹正梧冷笑,“你嫁给许崇文,享受荣华富贵,人人尊你一句许夫人,你为他九死一生生儿育女吗?你为许家谋夺什么利益,拯救什么灾难吗?凭什么冯琴用生命去求却迟迟求不来的名分,你唾手可得,你助纣为虐,辅佐许柏承篡位,你最早识破沈怀南的身份却故意压制他,将他挡在梅尔之外,你无辜?”
屋内气压低,门窗又紧闭,我只觉头昏脑涨,连站也站不稳,摇摇晃晃撞上后面墙壁,我有气无力反驳,“冯琴并非委曲求全,你低估她的意志和欲望了。养在许夫人名下她不计较?她唯一的筹码,她岂会不计较?社会上不计其数的男女用筹码搏上位,对财富地位是,对婚姻感情亦是。她在赌,赌自己打败原配登堂入室,赌借助许家血脉换回奢华生活,从此飞上枝头。一个明知男子已婚还同他纠葛不休、诞下私生子的未婚女人,口口声声为情所困无欲无求,是被许崇文欺骗,你当真相信?年轻不代表她的野心无害,许崇文本就不是底层女人能得到,除非她妄想通过占有他,进而占有他的名利。她早该知道自己耗不起,输赢有命,谁活在人间不是愿赌服输,难道她输了,要我和孩子的命偿还吗?”
尹正梧从土坑内站起,他一言不发装弹夹,不与我争辩,返回屋内的男人犹豫再三,蹲在尹正梧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