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疾不徐反驳,“一味沉湎悲伤,公司不乱套了?哀痛不要紧,理智清醒最要紧,分得清当务之急,就算天塌了,公司还指望他撑着,崇文生前相当看重梅尔,梅尔是他的命,比妻儿都重要,柏承不能将企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岂非让崇文再死一回。”
黄延祥意味深长端详着茶盏的花纹,“许夫人这个继母委实称职,口口声声以继子的角度论事,社会上的后母都如许夫人这般贤惠大度,又怎会家庭不谐,有亲疏之分?”
我听得出他的讽刺之意,黄延祥极其精明,揣摩人心有一套独到的法门,不同于寻常人喜欢捕风捉影,对舆论趋捧附和,要他们相信一桩秘密,在随波逐流的人言中很容易,要他们不相信,在粉饰太平的假象下也容易,可黄延祥截然相反,他相信一个人的说辞很困难,不相信自己所认定的更加困难,而目前他认定我和许柏承如新闻那样描述得不清不楚,我试图推翻他的认定,绝不是三言两语的工夫,可如若不推翻他,许柏承在梅尔的权力与威望就岌岌可危,黄延祥堪称是一颗定时炸弹,能粉碎许柏承所拥有的,像飓风一样,把埋伏在暗处的质疑和炮火都掀起,把我作为棋子的这盘局它最污秽的瓤、最无情无义的计划也戳破。
我隐忍着他的冷嘲热讽,我必须隐忍。和充满巨大威胁的人交手,该隐忍时退半步,该交锋时进半步,戏演不好有弥补的后路,足立不稳,打趴下了,再爬起就艰辛了。没有人给我撑腰,我没有能光明正大依存的靠山,如今的许家我辈分最大,我立稳了,许家就由我说了算,可以顺理成章把许家相干的财富家业掌控在手中,我一旦松动了,心虚了,黄延祥发觉不对劲,夺取话语权,我连同许柏承都会陷于棘手被动的处境中。
他在幕后,许柏承就有翻盘的胜算,他在幕前,许柏承就不灵了,毕竟黄延祥手里握着许崇文的语音遗嘱,我们能打败他的砝码只有公证的手写遗嘱,可事实上,许崇文根本没有给我们留遗嘱,走公开的法律程序是必败无疑的。黄延祥保存的语音中,许崇文提到私生子,提到梅尔,没提到我,许柏承于情于理没资格独吞遗产,我更没资格独占海外资产,吞了是要吐出的,可那笔钱我转入许柏承的账户了,假设曝光,我们不正当关系基本板上钉钉的实锤。
这其中千丝万缕,有一点浮出水面,之后接二连三浮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我属实没想到许崇文玩了这出把戏,他软禁期间只接触过我,我急需他海外的私产向许柏承表忠心,而许崇文一方面信我,信我能替他保住私生子,信我一直在他的阵营里,会在适当时机成为许柏承的制约,我也以为他未曾看破我当初的倒戈是缓兵之计,窝藏着更大的觊觎和更阴险的企图,因此我并未防备在我投诚他数月后,他心中竟还有怀疑我的一方面,即便曾经有,在他失去人身自由被锁在笼子里无从挣逃只好认命的同时,也该荡然无存了,那时除了我,许崇文叫天天不应,别无他法,我自恃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也确实表现出全盘倚仗我的态度,原来姜终归是老的辣,烂了臭了,老姜也是老姜。许崇文的怀疑很隐蔽,在我们寥寥三次的见面中,他遮得严严实实,瞒过了急于求成的我,他一面怀疑,一面不得不托付,在矛盾的天平上起伏不定,最后他的怀疑战胜了对我的信赖。许崇文满足我赤裸裸的对金钱的需求,借此交换和尹正梧会面,他通过尹正梧联系上黄延祥,口头分配了梅尔的股权,在许柏承没拿到遗嘱的现实背景下,口头是唯一有价值的凭证,被法庭所支持,沈怀南恰恰是最专业的律师,他明白从什么观点切入争夺战更有益,从什么观点不利,如果黄延祥和沈怀南搭上线,许柏承百分百会出局。归根究底,魔高一丈的角色仍然还是许崇文,死都死了,却用自己的先见之明设下重重障碍,致使自己满口谎言的妻子和心怀不轨的长子挣扎在后患无穷之中。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