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之前不同寻常,又窥伺着宋幼卿,她也格外淡定,邹太太像是松了口气,她重新落座,按下墙壁镶嵌的开关,紧接着四名技师从过道进屋,井然有序地依次分配给我们。
我和邹太太的项目少,足底加一次全身热循环,从按摩院出来是下午两点钟,宋幼卿与李太太增加了一次药浴的项目,要晚些结束,我找到自己的车,打发司机先回澜园,我稍后自己回。
司机从路口驶离,我又迅速返回邹太太的轿车,在车门外冻得直跺脚,“邹太太,我让司机去一家老字号买糕点,两点半开始营业,当天只卖一百份,实在来不及了,您捎我一程?”
邹太太往里挪了半尺,她拍着座位,“快上来,外面冷。”
我坐上车,反手拉门,向司机报了景河公馆的地址,邹太太问我,“是润和大厦底商鸿麟祥的水磨白糕吗?”
我没吃过那家的糕点,但此时我没心情解释无关紧要的事,便顺口答应,“是鸿麟祥,您也爱吃?”
她挥手,“我高血糖,早已不沾甜食。”
我心不在焉坐着,思量如何询问邹太太,我一向不掺和商界恩恩怨怨,和许家不相干的更不过问,如何不动声色的打听内情,是一门学问。
“邹太太,按摩院的童经理接待我时,说您是他的恩人。”
她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他这么说的?”
我好奇,“他摊上什么灾,您替他解围了。”
邹太太没避讳我,“是我把他从云天调来。”
我故作惊讶,“云天?”
“云天的财务和保安队长,分别被判了三年半和六个月。”
我装成不在意,挽着耳鬓散下的发,一副云淡风轻的腔调,“云天曾经十分红火,无缘无故就销声匿迹,员工还服刑了,谁捅的篓子?”
邹太太解开外套束带,丢在前排的副驾驶位,“赚得太狠,遭人妒了。商场竞争有良性便有恶性,良性是做样给上面看,恶性是心照不宣,哪个大集团不是凭恶性竞争熬出头的?非要抽丝剥茧,见不得人的勾当多得是。在浑浊的水里,水性好的上岸,水性差的溺死,云天便是溺死的,它没站稳就想跑,自己绊了跟头。蒲城有一所牌苑,客户的来头都极大,开了七八年了,云天才三四个月,抢了牌苑一拨又一拨的客源,又打出新客的前三局赢钱归自己,输钱归场子的活动。简直疯了,三局啊,十二轮,本省的外省的闻风而来,乌泱泱的,不预约都上不了桌。据说第一天场子赔了一千七百万,之后一天比一天赚,云天的服务好,高等香烟不限量免费抽,高等洋酒一箱箱免费供应,玩牌图什么?图爽快,图运气,白抽白喝的你不开心?发牌小姐也俊俏啊,再挑剔的也挑不出瑕疵,全是回头客,把蒲城牌苑的生意挤兑得坠崖似的,不捅它捅谁?”
我委实没料到其中有这样缘由,看来邹太太手里内幕挺多,“那云天冲着牌苑下手是有目标针对,还是单纯抢生意贪财。”
邹太太说,“谈不上针对,牌苑是省里最大的棋牌场,敢针对它的那是多大后台啊,怎能说查就查,垮得鸦雀无声,有后台的早就搬出各方势力保云天了,老板会甘心撤吗?我猜是胆子大,为钱豁出命,没算到自己玩过头了。”
我小声问,“您知道幕后老板吗?童经理在那干了两年,他一无所知。”
邹太太的脸色讳莫如深,“云天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相貌,年纪,籍贯,都是谜。我和老邹是VIP客户,次次都去地下玩,对老板也知之甚少,只听喝醉的保安队长不小心泄露,叫...”她回忆了数秒,语出惊人,“叫沈匡。”
我猛地僵住。
五脏六腑的血液仿佛逆流,在体内横冲直撞,汹涌喷发,源源不断地刺向头皮,要冲破这副单薄冰凉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