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所有东西的一刻,看见自己扳倒平生最痛恨的男人的曙光的一刻,他不可自拔的失控了。
沈怀南不加掩饰的敌意惊动原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的许柏承,接下来盛文在各大项目的谈判场要吃些闭门羹的苦头了。
迄今为止,我见识了沈怀南高超的手腕,我不确定他有几斤几两,把许柏承玩弄在股掌上,他们的博弈,他充其量伤及许柏承的皮肉,可许柏承的反噬,能伤及他的筋骨。
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的买卖,沈怀南为何要做。
他的恨意,不该是他莽撞的根源。除非我们都漏算了什么。
酒楼的霓虹自上而下蔓延,来往的男女如烟云错落,沈怀南被遮住大半轮廓,上身隐匿在灯火辐射的范围外,只西裤的裤腿在寒风中摇曳。
他俨然今非昔比,轻而易举力压了满场。
这满场岂是池中物,是一尾尾金麒,左手权,右手钱,当中是尔虞我诈。制定着社会的黄金法则,在巨浪滔天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笑我一无所知,沈怀南是如何步步为营筹谋到今天。
他也正凝望我。
一如我凝望他,充满莫测。
海城是一座糜烂的城池,乱世当头,海啸翻滚,随时能将暴露了把柄、在道德深渊里堕落的我掀翻,沉入海底,死无葬身之地。
我当初以为,沈怀南和我一样势单力薄,他供我在名利场浮沉,供我在风月之中得偿所愿,我扶持他上我这艘船,许诺他半生颠沛流离终有一天功德圆满,堂堂正正无所畏惧。
到头来,遏制我,敲诈我,欺瞒我的竟是他。那个仪表堂堂却甘为权贵牛马、那个言之凿凿任我差遣,屈居我裙下仰我鼻息的男人摇身一变,变成许柏承的头号劲敌,变成我无法摆脱无法抹杀的威胁与污点。
他是一颗糖衣炮弹。
从辅佐我,到钳制我,我压根没利用他什么,反倒沦为他利用的武器。
自古女色误国,男色何尝不误事。
女色杀人于无形,男色从未染血,却蒙蔽双目颠倒黑白是非。
他清隽英朗的面容之下是笑里藏刀,明枪暗箭。
我痴嗔于男人和情场,忽略了另一幅由男人执笔的情场,一步一火坑,一步一沼泽,水火无情。
我爱的,憎的,忘不了的,放不开的,逃不掉的,男人。被欲望主宰,也主宰欲望的,男人。他们活在欲念的浪潮里,肉欲,物欲,权欲,肉欲在男人世界最不堪一击的存在,它能被取而代之,能因兴致的殆尽连同给予自己肉欲的女人都灰飞烟灭,可我荒唐至极踏上了这条路。我自恃经过许柏承五年的调教,在男人天下无所不胜,许柏承开辟了这条路,作为开辟者,他驻扎在我心上,于是我复制,拓宽,让自己也作为沈怀南的第一个开辟者,诱他沉沦在上面。
他本是我最完美的棋子,可魔高一丈,我选择钓他,何其荒谬。
许柏承与沈怀南生来注定要为欲望而面目全非,为欲望发狂发癫,他们征服它,也跪拜它。佛说,任何欲望都该节制,但是在战场上对自己的节制,便给了敌人可趁之机,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的侵吞着敌人的欲望,来满足自己。
我坐回车内,捂着脸。
纹路粗糙的一只宽大的手,与此同时也覆在了我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