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13坐了片刻,212的门扉被悄然推开,徐经理引领着一男一女走入,他满是歉意解释,“多谢沈先生的体谅,服务生搞错了包房,208被孟先生预定了,我们免费升级高档包厢,算作补偿沈先生。”
沈怀南清清淡淡的嗓音从那头传来,“不妨事,江都客人多,工作难免有疏忽,是人之常情。”
徐经理感慨,“如果我们度假村都天天招待像沈先生通情达理的客人,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沈怀南环顾四周,他对横亘在中央的砖墙很感兴趣,“这堵墙和其他的墙有什么区别吗。”
徐经理不慌不忙,“材质有点区别,水泥垒砌时糊了香料,能稍稍遮住池子里的鱼腥。”
沈怀南走向墙壁,他轻叩着边缘的砖瓦,徐经理目光紧跟着他。
好半晌,沈怀南笑着说,“徐经理,你忙吧。”
徐经理颔首,“沈先生,不打扰您。”
他从212撤出。
女人在盲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装饰的墙而已,香料是挺好闻的。”
侍者将墙里的四块砖悄无声息地抠出,又马不停蹄竖起一扇屏风,屏风是砖石的图案,凑巧合上抠下的四块的位置,屏风不是琉璃的,也不是绸布的,是类似企业总裁办的单面玻璃,朝212的一面一览无余,朝213的一面被喷漆的砖盖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漏洞。
我越过那扇屏风,望着沈怀南对面的女人,她的脸庞一点点在灯光里显现,我没看错,的确是宋幼卿。
沈怀南和宋幼卿竟然有私人来往,只窥探他们的相处模式,彼此来往不止一次两次,宋幼卿公然坐在副驾驶位,他们不是主仆关系,是带有男女关系的色彩。
我始料未及,会牵涉出这样石破天惊的玄机。
宋铂章器重沈怀南,确切说,他离不开沈怀南的辅助,宋氏集团在他的辅助下解决了诸多棘手的纠纷,在税务局眼皮底下偷天换日死里逃生,而税务局对宋氏集团穷追不舍的稽查,许柏承的从中作梗是关键,相较宋铂章,上头更倾向让许柏承这尊来日不可限量的大佛满意,许柏承要借刀杀人,他们自然顺水推舟卖人情,做一柄宰牛刀,磨刀霍霍向宋氏。曾经宋许二人以联姻为目的互相靠拢,本就各怀鬼胎,属于情分寡淡利益至上,宋幼卿就像宋氏集团的牺牲品,许柏承是自己前途和大业的牺牲品。他们对亲事越是热衷,反目为仇越是老死不相往来,然而宋幼卿身败名裂,许柏承也颜面扫地,双方非但没吃甜头,还闹个没脸,宋铂章和许柏承不出口恶气,为自己挽回点颜面,是绝不善罢甘休的。故而宋铂章长期重用沈怀南,沈怀南鞍前马后,他也乐于提携,沈怀南比许柏承的切入点令宋铂章放心,或者说,宋铂章是没想到沈怀南对自己女儿也下手了,至于许柏承与沈怀南是哪个复制哪个的棋路,谁先谁后,目前不得而知。
我与宋铂章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沈怀南的靠山盟友,他待我有所保留,待旁人同样有所保留,他不信任这个弱肉强食的世俗,不信任人心可畏,他所处的社会,所博弈的人心,是麻木不仁又冷血残暴的,宋铂章是纯粹的雇主,纯粹的金钱合作,他们没有深层次的感情的交叉,假以时日分崩离析的症结除了利益谈不拢没有别的冲突点,而沈怀南面对我,他的心态不单是面对一个权钱交易的女人,更是一个复杂的圈套,我们都在使用计中计,上演着碟中谍,我在沈怀南心中是特殊的,我是他复仇的踏板,也是他在复仇中有刹那动摇的情感的猎物。
他站在鱼池旁,脚下的大理石缝隙渗出无尽无休的干冰,释放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意,包厢的地暖燥热,用掺杂花香的干冰祛火,江都最顶级的包厢在细节设计上向来风雅独到,因此深得达官显贵的眷顾。
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