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2 / 3)

我如实说,“没有。”

他在幽暗的灯光下不紧不慢活动着臂肘,“结咖的皮肤是最硬的。在患伤人的眼里,这块皮肤无坚不摧,它开始愈合,生长新的皮肉,患伤人便自我安慰,他可以安心浸水,浸火,使用它,磋磨它,他稍微温和耐心些,就不会再次感染糜烂,其实撕开那层咖,肉很嫩,很脆弱,仍旧不堪一击。那层硬咖是对外界的欲盖弥彰,是患伤人的自欺欺人,殊不知竭力掩盖的疤痕一触即发,随时会溃烂,它烂掉,是患伤人的二度伤害,也是伤口自己不长记性,一而再为患伤人卖命,牺牲自己,导致久久不愈,最终它会被残忍剜掉,以杜绝腐肉扩散,坏掉整条手臂。”

他笑着问,“你明白吗,林姝。不使自己沦为被剜掉的烂肉,只能迅速坏掉手臂,坏到共生的程度,患伤人来不及剜割,也无法剜割,他怎会损失自己的一条胳膊,剔除一块烂肉,他会纵容烂肉时而令自己疼,时而令自己痒,纵容到何种地步,看烂肉的本事了。”

我和许崇文对视着,他高深的笑意犹如定格住,定格在十一点二十五分,我没有答复,从书房离开。

我驱车驶出景河,朝中央大道疾驰而去,在国贸商场下车,下车的同时我拎着包迈上人行道,在惊鸿一瞥间,街角杂志亭一个男人的身影吸引了我。男人的衬衣洁白,平整张弛,有棱有角,短发也刚毅乌黑,像最深的夜,他眉眼清淡温润,恍若子时半弦月,一定是弯月,圆月太满,缺失和遗憾才让人刻骨铭心,最好看的眉眼不能是圆月,是缺了一小块的弯月,他不经意的路过,再扎进不经意掠过他的人心上。

男人按下钥匙,道旁一辆银白色捷豹鸣笛,他走过去,从副驾驶位取下外套,又关住车门,我只观望到这里,便径直迈进商场的旋转门,将他抛诸脑后。

可他似乎与我顺路,我们等候的是同一部电梯。电梯门敞开,我先跨入,男人紧随其后,跨入的一霎我们站位就交替了,他在前我在后,我打量着反射在金属镜面的男人,驼色的绒面西装,长款过膝,类似大衣,是双排扣的hugoboss,剪裁精良,颈部系着浅灰色围巾,同色系的直筒西裤,西裤的裤线熨烫得笔直,裤脚略小,贴着脚踝设计,像从里面边缘缝紧实了,他的仪表和气韵乍一看千尊万贵,不逊色许柏承,可我一清二楚他当初的狼狈颠沛,不堪回首。我暗自发笑,真矛盾,沈怀南这个男人,生来就介于极致的矛盾和迷人之间。

他眼睑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黛影,似是不知道我在打量他,我索性肆无忌惮的深入的打量,我好奇沈怀南布下的局,好奇他得到怎样的果实才满意。他深恶痛绝许崇文的软弱,更厌弃他在时过境迁后寻觅他们母子的行为,他觉得许崇文虚假伪善,原配亡故后的十八年里,许崇文有无数法子和财力掘地三尺,他偏偏错过沈怀南生母还在世时补偿她的良机,沈怀南不理解许崇文的心思,许崇文对我说,许柏承早在年少时就崭露过自己强悍的手段,那年许崇文收购一所企业,许柏承才十六岁,他准确指出收购企业的弊大于利,不久后企业牵涉的麻烦在海城石破天惊,是上面某个小群体洗黑钱的壳子,许崇文讶异于许柏承独到的商业嗅觉,经此一事,他也惧怕许柏承,一个经历过家族最阴暗纠纷的少年,他不露声色的皮囊下藏着多少毒辣和早慧,他什么都做得出。而许崇文也不愿节外生枝,引发公司的动荡,那个女人和私生子大白天下,无疑是验证了许崇文是原配跳楼的间接凶手的流言。

许崇文自己选择不面对那段陈年旧事,他如今的弥补,是解脱自己长达三十年的愧疚折磨,长子情分淡薄,他才渴望另一个儿子的亲情。

许久,站在前面的沈怀南喉咙溢出笑声,低沉的,清朗的笑声,在逼仄的空间无比悦耳,诱人。

“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