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栎没多言,推开门下车,坐上自己的车。
我刚要发动引擎,手机收到许柏承发来的短讯,只一行字:回澜园。
071
在梅尔新任董事长继位的那个尘埃落定的深夜,海城下了一场雪。
绵润的,细微的,像浓稠的雾,剐过落地窗,枯黄的路灯和苍白的雪色之间,许柏承从浴室出来,一具精壮的身躯倒映在交织的斑斓光影之上。
他拿了一条毛巾,擦拭着短发淌落的水珠,“你看什么。”
我匍匐在窗台,灯火无声无息的笼罩下来,远处的摩天大楼耸入深沉如墨的天际,霓虹环绕着,车海川流不息,海城没有寂寞的午夜,海城无爱不欢。醉酒的男人,糜艳的女人,危险又刺激的故事,它荒诞不羁,热烈而阴险,无时无刻在上演悲剧,无时无刻在终结悲剧。
夜幕低垂的海城,男人和女人的碰撞本就是悲剧。
注定不得善终,注定是皮与肉的蹉跎。
我一指隐没在楼厦后面的明珠塔,“今夜的灯塔格外明亮。”
塔顶下方三米处的LED显示屏正在滚动播放梅尔商业宣传片,最具话题的角色再不是半世纪的传奇许崇文,是被光芒所照耀的许柏承。画面中的男人沉稳,淡泊,风度翩翩,三十三岁的年纪,拥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更为成熟的内敛,以及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结实挺拔的身材,我所见过的顶级商务人士,常年浸淫酒肉应酬,平均在五十二岁,一米七三,一百五十斤,许柏承在圈子里显得非常与众不同,如同一樽雕琢精良的艺术品,完美无瑕。许柏承很适合上镜,他的状态是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年龄层的男人不具备的,精致年轻又很矛盾的熟男味,十分吸引异性。就像在交配季节,不论是勇猛的狮子还是弱小的浮游,被环境驱使,开始不受大脑支配,单纯的寻求抚慰,许柏承的熟男味最符合女人的嗅觉,特别是那种干涸的饥饿的女人,对欢爱,对暧昧的凌晨,心生向往,许柏承无异于致命的存在,当他解开自己的皮带,披上恶魔的战袍,会有无数神魂颠倒的降臣。这一类男人,天生和磁场挂钩,无须刻意展示自己的雄性荷尔蒙,他所分泌的魅力也无所遁形。
许柏承的身影在显示屏一闪而过,我却定格住,脑海勾勒出一帧帧的他。浅笑的,沉默的,风平浪静的,他的从容韵致盘根错节,在他骨血里滋生,他压制着,却无从压制,他的胆魄,他的气度,他的智慧,像无孔不入的阳光,轻而易举迷住有机会靠近他或者穷其一生都难以企及他、只惊鸿一瞥的陌生男女,那一双清隽凌厉的眉目永远波澜不惊,他并非全然凌厉,凌厉是他的皮囊,他的肌肉线条,温文尔雅才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是他虚伪的面具,是他和别有图谋的对手交锋的屏障,可以在不痛不痒的周旋中,误导对方低估他的手腕,瞅准时机出其不意露出自己的凶残诡谲,一招制敌。许柏承无疑是好猎手,他伪装成狡猾的狐狸,在弱肉强食的山林生存。尽管金融奇才的名头带来不计其数的关注,他硬是有道行在万众瞩目下金蝉脱壳,弱化名头造成的危害,梅尔的公关团队也在营造一种许柏承的个人履历虽然漂亮,可远不如流传那般惊人的舆论。
事实上许柏承还藏了三分道行,他只在商场展现了七分,譬如他的演技,譬如他心狠手辣之下更胜一筹的城府谋略,像无尽的深渊,既隐蔽又不可捉摸。他是我从任职销售到摇身一变许太太这八年以来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大人物中,最不露声色玩转棋局的那只高明黑手。华腾与万科爆发博弈之前,不熟悉许柏承的人,都认为他仁慈,斯文,平和。自古无奸不商,越是高处的商贾越是唯利是图,许柏承相较那些把贪婪写在脸上的同僚,他很特殊,他脸上写着风轻云淡,他并不沉湎金钱,他只沉湎操纵权力,他要自己的东西比金钱更高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