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人能随心所欲,赔上自己来绸缪。”
我倚着墙,从他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又用他的打火机焚着,我若有所思嘬着,“比如沈律师。无牵无挂,心中怨憎,你做出鱼死网破的事,很正常。”
我又返回他面前,将口腔积攒的烟尘尽数吞吐在他脸上,浓稠的雾霭熏燎着沈怀南,他眯着眼,我笑里藏刀,“沈律师的运筹帷幄,不止在庭审啊。”
他垂眸注视我,注视了片刻,了无波澜继续饮酒。
我撕下他伪装的面具,“你不声不响,手伸到华腾了。许崇文都替你背黑锅,你可知许柏承多精明,他查出你在幕后搞他,致使他半年来融资的心血功亏一篑,你想过后果吗?”
沈怀南漫不经心摇晃杯底的琉璃高脚,“做掉我吗。”
“做掉你?”我面无表情,“他像是给你个痛快的男人吗。未免太便宜你了。你打乱他算盘,他不狠狠地折磨你,他能释怀吗。”我踮起脚,上半身倾轧,逼近他,贴上他,我们的唇瓣相距不足毫厘,我开口时,便似有若无触碰他,他的唇松软,潮湿,胡茬很浅,浅却凌厉,摩挲着我的鼻尖,“他会无所不用其极让你痛不欲生,绝望中自己了结自己,他的手可不会沾染半点鲜血。”
他神色风平浪静,我竭力分辨,可喜怒不辨,他阴恻恻一句,“多谢许太太的警告。”
我蹙眉,“你觉得我吓唬你吗。”
沈怀南说,“我只是觉得,他查不出而已。当然,他查出,我的后果会很糟糕。但恐惧后果,就纹丝不动,不是我的原则。我的原则是动用自己的本事去改变后果。”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你要毁灭许柏承吗?”
沈怀南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撂在吧台的大理石砖,“许太太警告我,我也警告许太太,你可以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揣测人心,别揣测我。”
镶嵌在壁橱里的橘色的暖灯,洋洋洒洒笼罩住他,半丈的幽暗,半丈的明亮,“沈律师的心,揣测不得吗?”
沈怀南关上酒柜,“许太太揣测我的心,不如竭尽所能征服我的人。”
他戴上墨镜,从正面拥抱我,他的拥抱寒浸浸,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许太太自己跳下深渊,独留我在岸边,就不好玩了。”
他说罢,从这间套房离去。
我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推开洗手间门,拧动水龙头,在喷薄的水流下漱口。
是我引狼入室,登上贼船,如今捆绑在一起,沈怀南能臣服我,也能被逼急从而破釜沉舟拖我下悬崖,我能扶持他,却没手段把他打入地狱。他的来历真相我一清二楚,我雇佣冒牌货瞒天过海,诓骗许崇文套取股份,混淆血缘,我的所作所为是豪门大忌,我没有向许柏承汇报沈怀南是私生子,我连他也耍了,私生子是他最忌惮的,许柏承一旦得到消息,他的旧情,他的温柔,他的愧疚,统统泡影灰飞烟灭。父子俩会惩罚我,我的下场不堪设想。我赌了多少次,五年前我在赌许柏承的爱的程度,一年前我在赌许柏承不舍的深度,我全败了。
败得情理中,又意料外。
从沈怀南降临到我世界的那天,他步步为营操纵着我下棋的手,我即将做什么,会迎来什么结果,他都了然于心,不予制止,他在等我,等我掉入他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