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面色难看,“哪会子的事。”
男人答,“早晨。”
李秘书捂着听筒,“许总,卢副总外地出公差。”
许柏承目光徘徊在孕检报告的文字上,李秘书没敢继续打扰,他小声说,“赵经理在吗。”
“在的。”
李秘书长松一口气,“就他了。”
“赵子诚?”
李秘书说,“对。”
男人哭笑不得,“他是公关经理啊,他能统筹会议吗。”
李秘书也犯了脾气,“要不你来?”
男人只好挂断电话去执行。
孟医生全程在插曲中等待许柏承的示下,可许柏承没有半分可听从的指令,孟医生小心翼翼询问,“许总,做手术吗?”
许柏承望向我。
我低着头,不言不语,灼人的阳光从百叶窗射入,笼罩在我面孔,一缕斑驳,一缕风情,一缕如珍珠透明的苍白。
他有刹那迟疑,像霹雳掠过浮云,要炸响,又不愿降片刻的惊慌戏弄这苍茫的人世。
许柏承是爱怜,不忍的。我越是驯服乖巧,我的温柔越像一根锋利的针,它不见血光,分明没有半点杀伤力,渺小又纤弱,却以柔克刚,扎着许柏承刚硬的心肠。
孟医生扶了扶眼镜框,“许总,您尽快决定,我也可尽快安排。”
许柏承揉着鼻梁,他似乎有退意,李秘书在一旁说,“许总,大局为重。林小姐很难向许董交待,也很难在无数人的瞩目下欲盖弥彰。许董不能生育的传闻,在海城并非瞒得死死地,是有知情人的。”
我望着光柱里飞舞的熙熙攘攘的尘埃,它有多长,许柏承的静默就有多长。
“安排吧。”
他站起,朝诊室外走去。
孟医生收拾好杂乱的化验单,“林小姐,请跟我来。”
我逆着明亮纷繁的光影,像天与地都颠倒,浑浑噩噩。
孟医生嘱咐参与手术的护士一些注意事项,再三叮咛她确保林小姐无事,尽量减少我的痛苦。
冗长的回廊像坟墓一般死气沉沉,我倏而转身,唤了一声柏承,他驻足,也转身看我,我们四目相视,他问,“怎么。”
我笑了笑,“是你的。”
他脊背在天窗的光照里笔直又挺拔,如一棵松竹。
我挚爱他的英武,眷恋他的炙热,着迷他的城府,我爱他好的坏的,也恨他好的坏的。
男人竞逐权利,生而为王多么好,可他踩着红颜枯骨,以牺牲我为代价。
男人罔顾人伦,肆无忌惮多么坏,可若非他的罔顾和无畏,我在许崇文的牢笼里早已寂寞凋谢。
让人情难自抑,让人欲罢不能,让人恨之入骨,是他,统统是他。
许柏承胸口在起伏,他深深地喘息,“我知道。”
我没再说什么,跟随孟医生消失在手术室的门内,在门缝合拢的一刻,我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许柏承,他纹丝不动,像入定的僧侣。
幽寂,阴郁,乌沉。
他眉间是霾,是化不开的雾霭。
雾霭一层又一层,窥伺不到他分毫的喜悲。
冷冰冰的器具像一条蛇,钝硬而无情,我清晰感知到它蠕动着探进腿间,稍微深入一厘,我就颤抖一下,它带给我恐惧,带给我迷茫,伴随它越来越深入,我情不自禁地剧烈抽搐着。
是一种生吞活剥。
我曾一度幻想,幻想许柏承会阻止。
即使迟了,即使无济于事。
可从头到尾,许柏承没有出现过。
我那仅存的幻想,被破灭得干干脆脆。
当一切落定,我尝试支撑着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