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失落,这方面细节我很能拿捏,话音才落,脸色也顷刻煞白,“崇文...”我像笼罩在一团化不开的悲伤里,“原来你一直都防备我,你去阑城搜寻江闻的下落,也打着出差的幌子欲盖弥彰,假设柏承没有监视跟踪你,你根本不会委托我。你信任尹正梧,信任崇恩平,不信任你的妻子,即使我们的结合最初不纯,我也已经臣服你了,我的臣服是真心实意的。”
许崇文凝视我良久,我也无愧他的凝视,同他四目相视,“我很崩溃,崇文。我像陷入死循环里,没有出路,有人的地方,就有打交道和被利用。可我的被利用,看不到一丝曙光。”
他摘下腕表,丢在桌角,很平淡的语气说,“林姝,我们先不谈这些,你问我需要你做什么,我刚才表明了,的确需要。你的苦衷和委屈,我也理解。我会补偿你,但不是现阶段。”
我深吸气,“许柏承的性格,崇文,我熟悉,你更熟悉。他赌注几十亿要收购兰大船厂,打通中澳这趟交易线,要攻破他,让他心甘情愿罢休,是不可能的。只有另辟蹊径突破万科集团,看金方盛的心理预期,再奋力一搏,值不值得他捞。”
许崇文很满意,“有头脑。你可以尝试突破金方盛,他是万科最关键的人物,兰大的投入上,万科的董事局不积极,金方盛积极,说不定有转圜。”
我说,“你别抱期待。”
许崇文解开上衣的全部纽扣,“林姝,我也奇怪,我对你的期待为什么这么大。”
我苦笑,“因为我能随时割舍吧,在弃子边缘徘徊的人,得与失是命数。”
许崇文说,“别妄自菲薄。你永远低估自己在柏承心里的重量,你也许是我紧急关头会舍掉的弃子,绝不是他的。”
我狐疑,“会吗?”
许崇文笑了,“没准当局者迷呢。”
我从书房出来,保姆端着一杯牛奶要进书房,我们擦肩而过,她询问我,“夫人,您要喝牛奶吗。”
我心不在焉,“不喝。”
我进入主卧,反锁上门,坐在梳妆镜前涂抹活血化瘀的药膏,许柏承下手重,我肤色又白嫩,想一夕消肿,消褪到完好无损是没戏了,至少要三四天。
我心情郁闷,扔了棉签,关灯上床,翻来覆去失眠到凌晨才入睡。
次日早晨我被楼下汽笛的噪音吵醒,那噪音闹个没完没了,一声比一声大,此起彼伏。我蒙在被子里招呼青姐,让她驱赶街巷路过的车辆,可无人回应我,我吼得嗓子都干涸了,我去摸床头柜的水杯,也空空如也。
“青姐!”
我不耐烦,翻身下床,晃晃悠悠趴在窗台上,一辆银色宾利从铁栅栏外缓缓驶入,车泊停后,紧接着后座走下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型高大而颀长,十月下旬气候渐凉,他穿着版型挺括的过膝深灰色风衣,深沉又熟敛,头上的天色湛蓝如洗,像没有砂砾污染过的深海,秋高气爽的白云在飘荡,日头时明时昧,烘托得他格外清朗俊美,从容矜贵。
他感应到我的目光,便寻向二楼这扇窗,我像抽风了,仓皇撤后,捶着砰砰直跳的胸口。
我莫名其妙自己躲什么。
果然心事能藏,心虚是藏不了的。
我匆忙洗漱完毕,从卧房迎出,还是迟了,许柏承刚走进许崇文的书房。
我在原地静止了片刻,去一楼煲粥,保姆炖了一锅乳鸽汤,在灶台边咂摸着咸淡,她余光看见我进厨房,很惊愕问,“您要下厨吗?”
我卷着袖子,“崇文不爱喝乳鸽汤,上周炖的都浪费了。”
她说,“许总在公馆用午餐。”
许崇文对清淡的乳鸽汤倒是挺感兴趣的,我恍然大悟,“他提前打过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