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崇文,江闻不愿认祖归宗,如我所料,他内心仇视许夫人,仇视柏承,你们血脉相连,他不仇视你,却也恨你,我将许家的现状说明,他才肯低头。”
许崇文掸了掸烟灰,“我明白你为难之处。”
他粗糙苍老的左手从大班椅的扶手挪到书桌敞开的抽屉,他叼着烟卷,推上一节抽屉,“你母亲呢。还在国外的贫民窟吗?她六十五岁了吧。”
一道沙哑的男音冲破空气,直逼许崇文的肺腑,“我母亲亡故了。”
许崇文的动作一滞。
江闻重复了一遍,“她去世八年了。”
搭在金属锁头那只衰败的手,不自觉战栗着。
我瞅准时机站出打圆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父子节哀,既然二夫人病逝,许家阁楼有祠堂,供牌位上香祭拜,是我分内之事,我会办妥的。江闻,你母亲半生颠沛流离,能名正言顺在许家的祠堂享香火,也是圆梦了。”
江闻别开头,“不必。我母亲福薄,许宅富丽堂皇,她生前没享受过,死后荣华,是活人告慰自己的虚谈,于她本人,是空的。我凭什么让你释怀,凭什么让你放过自己,我要你至死记着,你欠了她的。”
我呵斥他,“江闻。你答应过我,见一见你父亲,当面问问他。你就故意气他吗。他有心梗旧疾,你失去母亲,还舍得失去父亲吗。”
我小声对许崇文说,“崇文,我备了支票。”
我从装有鉴定报告的信封中掏出一张纸票,我塞到许崇文手里,“他生活清贫,在阑城的乡下,房子破败,养母又缠绵病榻,他在酒吧谋生,我找到他时,他还带伤了。”
许崇文看着江闻,“伤严重吗。”
江闻说,“死不了。”
许崇文将支票举在空中,“先疗伤。”
江闻语气寡淡,“是你对我和我母亲的补偿吗?”
我在场,许崇文不想多提及,他耐着性子解释,“这些事,后面再谈。”
江闻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