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会他的问题，我只介意他没喝苏打水，“味儿不对吗？”

他瞥了一眼泛黄的苏打，“你认为呢？”

我反问，“沈律师认为，我该认为什么？”

他轻笑，“小苏打泡水？许太太在蒸发面馒头吗。”

我沉下脸，“不喝直说，我还差你一碗喝的吗？”

我打开冰箱门，取出两袋咖啡，调兑在陶瓷杯内，我走到沈怀南面前，又想起他的问题，“我不喜读沈从文的书。我只喜欢他对张兆和热恋那一段时光的态度。就那短暂的一段。我觉得男人为爱痴狂时，很有力量。”

我从沈怀南手上用咖啡换下苏打水，他嗅了嗅热气，“速溶。一块钱一袋，劣质品牌。”

我忍笑，“抱歉，我极少喝咖啡。我讨厌牙齿生垢，邀沈律师做客，我特意在楼下超市临时购买的。我有必要纠正你，是一块五毛钱一袋。”

他恍然，“许太太五百万聘请律师不眨眼，五角钱却斤斤计较要同我算账。”他盯着我手中的另一杯，我举杯，“舍命陪君子。”

他挑眉，“所以沈太太在迟迟不达目的的拉锯战中，萌生要毒死我的念头了。”

我彻底笑出声，“是挺失败的。”

沈怀南有一搭无一搭敲击着杯壁，“失败什么。”

我拉长音感慨，“我费尽心机，沈律师仍没上钩。”

他抿了小口咖啡，大约实在难以下咽，他蹙眉搁在桌角，重新捧起沈从文的诗集，我问他，“沈律师也很感兴趣吗。”

他否认，“我好奇许太太这般欲望强悍的女人，会浏览如此缠绵悱恻的情诗。”

“欲望强悍？”我将咖啡浇在一株枯萎的番茄盆栽中，褐色液体与泥土混合，蒸腾着作呕的味道，“权势，男色，物质，自由，永葆青春，细腻没有褶皱和松弛的身躯，都是女人的欲望。我的欲望的确强悍，可我的欲望是被男人唤醒的。我的欲望若有罪，我其罪当诛，一手制造我欲望的男人也罪无可恕。”

我靠近他，踮着脚跟，他没给予我片刻的关注，只漫不经心翻页，当然，我也确定他没有看进半个字。

“别装了。”

沈怀南抬眸，“许太太凭什么证明我心不在焉。”他确认了一遍，“我在看书，而且没拿反。”

我指向第八行末尾，“你的眼神停在这个位置，长达三分钟。”

他面不改色，“我在品味。”

我挨近他，“你嘴硬辩解时，我想吃了你。”

沈怀南攥着书。

“我罄竹难书事迹上，沈律师也算一位罪人。你以律师的身份伪装接近我，夺取许家门槛的入场券和掩护盾牌，你不仅助纣为虐，还以身犯险。我的欲望和罪孽起始于情，你的欲望和罪孽起始于仇，我在伤害丈夫和旧情人，你在蓄意伤害父亲和兄长，道德伦理的层面，你更不可饶恕。”

沈怀南默不作声听完，他含笑合上书本，“原来许太太看待事物的见解不输男人，可惜运用实践时，就手忙脚乱了。”

我别开头，手指在掀开盖子的钢琴键上戳点着，“沈律师教我啊。”

他乌黑的眼眸汹涌着一汪深邃的波光，“这句话，许太太说过。”

我同沈怀南四目相视，“那你教吗？”

他避而不答，“多谢许太太招待的非常致命的咖啡。”

我也没有咄咄逼人，“不客气。”

他整理着扎在皮带内的衬衣，“我稍后有应酬，不奉陪许太太了。”

我莞尔，“沈律师慢走。”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过身扬长而去。

脚步声在水泥地消失殆尽的一霎，我走向窗台，从楼道内现身的沈怀南步伐稳健到达奥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