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南止住了所有动作,我甚至能猜到他在观察天色,看手表,分析我的意思。
我又重复,“来见我。”
疑问改成肯定。
沈怀南的动作复而继续,“没空。”
“你畏惧自己会栽在我手里。”
他走得猛,有汽笛此起彼伏在他身边嘶鸣,他很急促,又不露声色,“不畏惧。”
“那就来啊。”我直截了当,“我有一套公寓,它的地址无人知晓。”
沈怀南又终止了动作。
反反复复,始始停停,他好像心思很不安定,被什么扰乱了。
“你住海檀公寓,我的公寓和你只差一个字。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你没找到,后果自负。”
犹如按下暂停符,沈怀南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沈律师?”
他淡声,“怎么。”
“我等你。”
他很干脆,“等不来。”
我笑着说,“我偏不信。”
沈怀南要挂电话,我感应到他要挂断,“沈律师。”
他停住。
我没吭声。
他清浅而有规律的呼吸从那端传来,“讲。”
“7座3302,7座的寡妇和二奶多,你别敲错门,她们挠人的功力,一绝。”
嘟嘟的忙音冲击着我耳膜,我笑个不停。
为防止他电话录音,我故意含糊其辞,像戏弄他,诓骗他,总之,我的盛情不真诚,像女人闲暇时从男人那里找乐子,逗着玩儿,不足矣作为他控告我出墙引诱他的证据。
我的直觉是沈怀南不会来,他以为我在耍他,但另外的直觉又提醒我,他会来,在我等不耐烦时姗姗来迟。我按照他会光顾做了准备,七点钟我刷卡进入金檀公寓,清幽的月色在窗棱处放大,放大到最明亮,最清晰时,有人按响门铃。
我从单人座起身,到玄关开门。
夜不深,不浓。
不深不浓的夜,是最暧昧的。
男人斜倚着墙壁凸出的部分,单手插兜,温润的眉目慵懒又散漫,微醺的声控灯照射在他雪白的衬衫,皮肤近乎透明般薄,细,嫩。
今晚的沈怀南,是一个和往常大相径庭的沈怀南。
不再是儒雅,而是风流,不再是沉静,而是魅力张扬的,释放自己不与人知的一面。
电话里,他不是这副情况。
像脱胎换骨,来领教我的高招。
我又轻敌了,准备得还不够。
我倏而不知怎样应对。
他先开口,“你约我。”
我浑浑噩噩点头,“是我约你。”
他脱下西装搭在臂弯内侧,“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们一前一后迈入公寓。
“外套挂门后吧,我不常住,来不及买衣架。”
我从鞋柜摸出一双拖鞋,女士的,36码,沈怀南起码是40码的,我转念一想,又塞回鞋柜,“你喝什么。”
沈怀南在客厅摆放的茶几前驻足,“随便。”
他翻着茶几上的册子,我无聊时抄写的蝇头小楷,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你的字?”
我从饮水机接了一杯苏打水,“不然呢?”
他略带讶异,“许太太的字迹很漂亮。”
我将水杯递给他,“莫非在沈律师的认知里,我除了蓄谋丈夫的财产,和旧情人苟合,就一无是处了吗?”
沈怀南接过玻璃杯,“许太太有很多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我顺手划过他胸膛,贲张的,白皙的,又结实的胸膛,“像管道里的水,源源不断击中沈律师的心脏,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