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了我一眼，问我看报告了吗。

我如实相告，我看了。

他端详着我，“你认识我吗。”

我依然坦诚，“认识。您是财经新闻的常客，梅尔集团董事长许崇文。”

他端详得尤为仔细，“你是谁。”

“我是林姝，器具销售顾问。”

他只觉可笑，“你知晓我的身体状况，还敢在此等我回来。”

“不然呢，您会灭口吗。”我不卑不亢又胜券在握，“有数百亿资产的许董事长，会对手无缚鸡之力、威胁不了您分毫的销售员工赶尽杀绝吗。我有三寸不烂之舌，可各行各业又有谁，把我一心要攀附您，栽赃您的胡话当真料呢。他们得罪不起您。”

许崇文沉默着。

“普通人穷其一生都寻求一个机遇，可能是从淤泥中洗白自己的机遇，也可能是实现阶级跨越的机遇。当帮助自己的贵人在眼前时，许董事长，我也存在着物尽其用的私心，一物换一物。”

我坦率又干脆，摆明自己的需求，许崇文很意外，“你索要什么。”

我解释，“不是索要，是置换以及请求。”

他目光灼灼，“你请求什么。”

“我登门无数次，被梅尔的市场部高层拒之千里，我希望许董能抽空看一看我公司的器械。”

他眯着眼，“只这些。”

我说，“只这些。”

许崇文问，“你与梅尔洽谈的器具，是几台。”

我回他，“九台。”

他又问，“一台的价钱。”

“二十五万。”

“你能拿百分之几的提成。”

我一本正经答，“供应梅尔九台的提成，我到手一万三千块。”

许崇文格外诧异，“林小姐，你可知，我的这这张报告，意义重大，你只要肯封嘴，能索要一栋房，我不会讨价还价。”

我昂首挺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君子，我虽然趁人之危，也想稍微磊落些。我拿到许董事长的把柄，你买自己的把柄，是社会随处可见的交易，许董事后为难我，你是心胸狭隘的小人。我狮子大开口以此敲诈你，丧失为人的本分，许董事长修理我，是教我做人，我为什么放着舒服的路不走，以卵击石呢。”

许崇文默不作声凝视着我。

我晃动手中的报告单，“命运机缘巧合，我捡到您的单子，您何不也顺应天意，还我一次机遇。”

他倏而笑了一声，“我考虑下。”

我将化验单交他的保镖，“那就静候许董事长的佳音了。”

他又瞥了一眼化验单，“我没答应你，你贸然把唯一的砝码交我的部下，我反悔呢。”

“许董在商场雷厉风行，一手钱一手货却拖泥带水，您还要脸面吗。”

他彻底发笑，“好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我记得许崇文在保镖护送下迈出医院，门合拢的时刻，他还扭头望向我。

我没有因自己无意发现他的隐私而怯弱，而撒谎，而漫天要价，我坦荡又赤裸，将自己索取的摊开他面前。

那点索取，在动辄亿计天价的许崇文的观念里，谈不上索取。

像过家家的小打小闹。

我浑然天成的纯粹和固执，反倒击中许崇文内心最稀缺最怜爱的。

我没有面具的，我无所伪装，又明目张胆。

我还揭开了他不与人知的男子尊严的遮羞布，从此这世上在许崇文的主治大夫之外，还有一个女人，熟知他的奥秘。

很有意思。

最有意思是女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色。

之后的我接二连三在许崇文的记忆里混个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