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闪,闪过我的攻击,整个人照样是风姿迢迢,半点不狼狈不嬉笑,“律师职业,严谨是首要。”
我不屑,“沈律师如此严谨,你的秘密能被我察觉吗。”
他下手猛地发力,笔尖是柔软,可禁不住他腕力,墨迹从眉尾横扫,他倏而闷笑。
“你拿着笔故意乱画了?”
他指腹迅速一抹,“没有。”
我不信,抓住烟灰缸,瞄准缸体,澄净的琉璃倒映出我容颜,是眉心一点红。
濡湿的笔尖沉进水筒里涮洗,扫过调色盘边缘的一格,在锁骨处似有若无一掠,三两笔便画成五瓣的梅花,我仔细观摩着,两截纤细骨骼的之
间,拇指盖大小的窝里,白梅端端正正,在珍珠光泽的肤色上烙印同色的梅花,还烙印得清晰可闻。我惊喜,“沈律师画的白梅!”
他将毛笔收拾进水池中,“白墨蘸了青色,九分白,一分青。青墨会显色。”
我欠身,捞过他作画的工具,“你还会画画,虽然只画了两朵花,但你的画技一定不俗。沈律师能言善辩,逻辑缜密,不近女色,又明辨是
非,你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我想起他办公室里被我撕掉的丹青,“你要送谁啊。后来送了吗?”
“没工夫再画。”
我有些愧怍,“是我对不住你了。”
他清洗着手指的墨渍,没一丝情绪,“许太太竟然有良心。”
我躺在沙发上,枕着一团布满洗发水香味的棉垫,是沈怀南常用的发香,“我年幼时,也一度兴致勃勃要学画。”
他淡淡嗯,“学了吗。”
我摇头,“阴差阳错,学了舞蹈。”
他回头,注视我,“许太太会跳舞。”
我举起手,盖在眼睑,玩一束投射下的灯光,“在沈律师的认知里,除了当阔太,谋家财,与旧情人寻欢作乐,对外界粉饰太平,我就一事无
成了吗。”
沈怀南重新转回身,“许太太不必过度敏感。世上的女人分两种,其一依靠男人的托举而成事,其二依靠自己的才情而成事。既然英雄不问出
处,它有它的道理。自古笑贫不笑娼,脏兮兮风光不可憎,清净净平庸才可悲。”
我趴在沙发扶手,翘起两只小脚,在空中晃悠,“沈律师觉得,我是哪种。”
他不假思索,“两种都占,可都不精。”我一指眉中央,“沈律师送我桃花,是定情信物了。精与不精,你再教我就是了。”
我望着他。
他距离我远,也不远。
嵌入墙壁的离子灯迷离,虚虚无无得散光时,他就近在咫尺。
他眼睛里是一条长河,是大雾弥漫,是混沌不得往生的迷宫。
沈怀南从黑暗中来,往黑暗中去。
就像起伏在他自己的长河里,百般挣扎,百般执拗。
他也有渡不上岸的时候。
世所轮回。
恩怨羁绊。
人哪会从无弱点,从无迈不过的历史。
我也有。
我笑着说,“越是什么不缺的人,越是贪心更重。总筹谋为当初落魄、如今偶尔失意的自己讨个说法。”
沈怀南不答,他只问我,“许柏承令许太太在情场上失意,你便琢磨着自寻纾解,反过去令他也尝尝失意的滋味。在许太太心中,情重于利,
在他心中,利大于情,你拿不准是女人的背叛,还是他引以为傲的女人的牺牲和驯服反噬他,二者谁更令他失意,愤怒,乃至绝望,因此你都试一
试。我在许太太这盘局所面临的处境,是复制你,复制许柏承五年前设局时,设下的你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