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青山黛色,我借一丝火光凝望他的脸。
他深邃的眉目怎就恰到好处的在我心头盘根错节,疯狂发芽。
我偷偷爬出了帐篷,在火架旁拜苍天,若有幸抚平许柏承所有的阴霾,我舍二十年阳寿又算什么。
他察觉胸膛少了沉甸甸的分量,在梦中摸索我,嘶哑唤林姝。
我爬回他怀中,他又睡了过去。
不知真相的时光,是钉在脑子里的影带。
它会变得泛黄发旧,可不会枯萎。
而日复一日的真实岁月,却禁不起风霜。
听谁说,骨癌是最难捱的绝症。
发病时痛不欲生,好似烈火焚身。
我不信邪。
生不如死的折磨,谁能煎熬住。
后来,嫁给许崇文的前一晚,我幡然醒悟。
是有一种病入膏肓,如火焰摧折。
我信了。
只因我爱过许柏承。
爱过许柏承,就体验了一遭这世间最阴毒的人性,苦痛竟不敌疤痕之上腐肉生蛆的万分之一。
我怅然回神,弯腰捡起报纸,一滴泪溅在照片中宋幼卿的身上,她笑得越是纯粹,落在我眼里越像污秽的无声的示威。
讥讽我五年来的可悲,我的懦弱和这场故事的荒诞。
日头最烈时,此起彼伏的鸣笛从窗外传来,海城港凌晨四点开港,中午十一点封港,黄昏西沉再开港,入夜休渡,便只进不出,彼时的港岸最热闹,潮涨潮退,人走人散。
我看得透这世道,看得透利欲熏心,我演得了戏作,演得了痴念忠义。
唯独看不透许柏承。
他在世道之外,他在风月之内。
但万丈红尘的是非,统统降不住他。
我一生为取舍痛苦蹉跎。取情,舍婚姻。取他,舍自己。取他笑,舍自己哭。取他怜悯,舍自己自由。
我压抑的情绪爆发一刻,撕裂了报纸一分为二,砸向被风吹起摇曳的窗帘,犹如被尖锐的长矛刺透,它不见血,杀人于无形,刺透了每一根肋骨。我匍匐在桌上急促喘息,远方江港许多艘游轮和客船穿梭于渡口,蒙蒙的白雾仿佛从江底涌出,我捂着钝痛的心脏,将面孔深埋膝间。
门敞开着,经过走廊的高层窃窃私语会议室内的一幕,穿堂而过的风声遮蔽了他们的热议,我抬起头,直勾勾瞧着他们,他们一抖,纷纷打招呼,“许夫人。”
我面无表情。
他们在鸦雀无声中匆匆离去。
我走向办公桌,连接了市场部内线,“尹经理,付辟生草拟的合约你审完了吗。”
尹正梧回答,“我上午核对完毕。”
我说,“送来办公室。”
我拔掉内线,极端安静的空间里,我坐在临窗铺开的地毯上,数着檐梁的瓦片,一面屋脊垒砌着十七块青石板,五十六块灰蓝色的砖,它拼凑成这座城池的弱水三千,见证城池人海的贪婪。
尹正梧抵达董事办的时候,我隐匿在窗台的一角,日光被纱帘阻隔,昏暗中我蜷缩成一团。散落的报纸七零八落,一座无人问津的废墟。
他止步于门口,没一丁点的动静,默不做声端详我。
我嗓音干涩,“给我一杯水。”
尹正梧将萨普的合约递给我,“您过目。”
他去往饮水机前调兑了一杯温水,又折返我跟前,“现在喝吗。”
我接过纸杯灌了几口,“乔秘书回人事部了。”
“人事部经理刚联络了许总。许总知道您态度坚定,不接纳乔秘书,估计会询问您的。”
“他不会再问。”我斩钉截铁,“他问过一次了,我这么抗拒,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