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了自己一声废物,将烟彻底揉烂,扔进一旁垃圾桶。

“我有一个问题。”他说。

男人颔首:“你讲。”

“我听说就算移植成功了,也只有十几年的命。下一次呢?”他开玩笑说,“你们该不会又要问我借另一片肾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男人说。

听起来还真是伟大的父爱。

谢之屿甚至想替他鼓掌。

他懒懒笑了一声:“那我再提一个条件。”

男人很爽快:“好,我都答应。”

谢之屿收起笑,将手抄进裤兜,握紧:“一个肾,我要换我的绝对自由。”

他要绝对自由。

他不想将来某天在家囫囵睡着觉又被一通电话叫到京城,告诉他,那位少爷又不行了,该给他换另一片肾了,哦,或者,这次该换心脏了。

这种痛要承受两次的话,也太倒霉了吧。

他自嘲地想。

好在男人最终答应他。

躺在手术床上,看着同时被推进去的那一侧围满了为那位少爷担心的人,谢之屿很坦然地笑。

他闭上眼,在呼吸里感觉到了自己的落寂。

热闹与孤独,一步之隔。

医院的空调好冷啊……

是想冻死谁吗?

灯也太亮了吧。

为什么眼前有光圈?

该不会是死老头骗他,要了他的肾还想要他的眼角膜吧?

不对劲,浑身都不对劲。

麻药起效了吗?

怎么那么困……

滴滴滴

机器的声音好吵。

听说麻醉的时候会睡很深,在澳岛睡不了的长觉,居然在这个时候报答给他。

算了。

谢之屿想,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

醒来时,意识逐渐回笼,身体却动不了。他费力低头,想看一眼自己的刀口。

听到动静,护工紧张地跑过来:“崔少爷,您想要什么我来弄,您可别乱动啊!”

崔少爷?

神经啊,他姓谢好不好。

谢之屿扯了下干涩的唇角:“看看刀口。”

“刀口非常好,缝得很漂亮,不过现在上面还有敷料,不能拆开。”

哦,是吗?

缝得很漂亮?

他都这样了会在乎漂不漂亮?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一盏白炽灯,忽然道:“那个谁呢?”

“谁?”护工回头,“啊……您是说另一位崔少爷,他还在监护室,应该过几天就能出来了吧!”

那就是手术成功的意思。

谢之屿闭上眼:“嗯。”

在医院待了几天,他被安排在那间四合院休养。

老管家早就不在了。

六月的天,蝉鸣鸟叫,更不会有答应堆给他的雪人。

独自养病期间,那位深居简出的崔太太来探望过他一次,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的情绪,她甚至还亲自陪他去做术后复检。

医院空旷渗人的长廊上,迎面走来的人恭敬地叫着“崔太太”和“崔少爷”,这种感觉让他万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