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娜微微撅起嘴巴,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至少她比很多大人都看得明白。

她看得出,赵伯伯敢擅作主张,先斩后奏,分明就是吃定了葛阿姨不会真的跟他闹翻。

赵伯伯这分明是欺负人!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赵洪军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等赵永刚开口道:“是我,永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是赵永刚在外面敲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进来。”

赵永刚推开门进来,就瞧见被褥都在地上,他愣了下,赵洪军也瞧见地上的被子,脸上一红,尴尬地忙抱起被子:“你们岛上热,俺睡不惯床上,睡地上凉快。”

“哦哦哦,那倒是,我们这边冬天不冷,但夏天确实热的难受。”

赵永刚体贴地说道:“我们有时候也是在地上打地铺,凉快了不少。”

“你们城里人也打地铺啊?”

赵洪军瞪大眼睛,惊奇地看向赵永刚。

在他看来,赵永刚兄弟俩穿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跟地主家孩子似的,比他们屯里最白净的小姑娘还爱干净呢,可不像是会打地铺的人。

“这城里人、农村人,都一样怕热啊。”

赵永刚笑着说道,把一双鞋子、几双土布袜子递给赵洪军。

“这是我妈让我拿来给你的,你过不久不也是要去部队报道吗?带着去吧,部队里虽然说给,可一年到头就两双鞋,可不耐穿。”

赵洪军看着那鞋子跟袜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本来也做好了赵永刚仇恨他,鄙视他的心理准备,却不想赵永刚一个难听的字都没对他说。

“我放柜子上吧,你回头试试合不合适。”赵永刚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

赵洪军喊住他:“你,你咋不怪俺?”

赵永刚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愣了下。

赵洪军看着他的背影,“你要是想骂俺,你就骂吧,至少心里痛快些。”

赵永刚回转过身,看向赵洪军,沉默一瞬,道:“当初我爸妈因为你吵架的时候,我是有些讨厌你,但我后来想明白了,你的确比我更合适部队,你去了,才不糟践这个机会。而且,你家比我家更需要这个机会。”

赵洪军还等着他的下文,等了一会儿,却没见他往下说,“就这样?”

“还能怎样,说到底,你也不是用别的手段拿到机会的,是我爸觉得你合适。”

永刚脸上有着释然,“说实在话,我还有些感激你,我一直害怕我被人说虎父犬子,现在好了,我去当知青,别人也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了。”

赵洪军看着他,表情有些古怪,像是看到一个怪物一样。

他母亲早就没了,父亲又有病,家里穷,孩子多,要不是赶上有个首长堂叔,在村里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但饶是如此,赵洪军也早早见识到人性的黑暗跟复杂,他见多了,兄弟之间为了一个锅碗瓢盆打破头,也没少听说谁谁谁举报别人,自己上去。

但他没想到,当兵这么大的一个机会,足以改变人一生命运的事情,赵永刚的语气居然一点儿还不带怨恨跟恶意。

赵洪军不知怎地,有些自惭形秽,他道:“你别以为是我不要脸抢你的机会,这是你爸欠我爸的,我爸跟我说过,当初部队来招兵,你爸、我爸都有机会去,可咱们两家都是独生子,那时候还在打仗,咱们两家怕儿子都牺牲,绝后了,便决定让一个人去。”

“那个人就是我爸?”

赵永刚愣了愣,错愕地说道。

赵洪军摇摇头,“不是,是我爸。”

赵永刚脸上怔住了,他嘴巴微张,“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