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好淮扬清淡口味的她盯着最远的菜心和蛋花羹,可如今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也不敢再节外生枝。
细细嚼着米饭,她稍稍抬眸,观望着四周,发现沈淮宁的玉著竟然一动也不动,正持玉勺喝着眼前这碗黑漆漆的东西,散发着隐隐苦味......
乌发垂下,黑白相间的外衣搭在肩上,烛火掩映在面容上拭去几分病气,静默不说的样子竟生出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少了些方才的狠厉怒言。
沈淮宁注意到小姑娘投射而来的异样目光,眸色一变。
吓得她敛回神色,加快吃饭的动作,却不小心吃进辣椒,被呛得连声咳嗽。
“咳咳咳咳咳......好辣!”
随手抓到个玉瓷杯,一杯饮下,热浪顿时席卷舌尖
“嘶嘶!好烫!”许明奚烫的小脸染上潮红,可回味过来,“这是苦丁茶?”
大家都知,苦味是最能解辣的,如今这辣椒呛出来的辣意全然消退。
沈淮宁低眸睨了他一眼,“真是有够笨的。”
丢下这句话,他便转着轮椅到床上,还顺道补了句:“全部吃完它,不准浪费,否则明天没饭吃。”
“啊?”
许明奚顿时怔在原地,如临大祸,目光落到这吃到一半苦丁茶膳,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将军也没有吃完。”
思及此,她转向正看着好戏的侍女厨娘,不料她们纷纷低头,表示爱莫能助。
她长叹一息,只好继续吃饭。
或是因祸得福,这段时间在许府被苛待节食要少吃,如今沈淮宁不在,她也能自在些,独享这一桌菜肴。
沈淮宁躺在床榻上,透着幔帐的花纹光影,远远瞧见正享受着暖暖蛋花羹的小姑娘,眸间闪过几缕复杂之色。
真不知是谁送过来的细作,还真是事事都......如此出人意料之外!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夹杂着瑞脑金兽的檀香。
烛火忽闪忽灭,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疲倦涌上,神思困乏。
依稀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母亲夜里织着衣裳,他就在榻上听着细微的动静睡过去。
渐渐长大后,在军营里听着哨声齐步走,也才觉着安心。
竟一时忘了,这几年来,他都是在死寂的屋内入睡。
思及此,他转了个身,没再看向外面。
狭长的睫毛簌簌而动,掩饰着眼底翻涌而来的情绪。
殊不知,院落外的猫头鹰扑朔着翅膀飞去,跨过寂寥无人的街道,飞往金灿灿的宫殿,抵至一枝品字梅上。
偏头一看,圆咕隆咚的朱红眸子转溜,直愣愣地盯着庭院之内。
江陵长公主府,佛堂门半掩着。
长信灯时不时迸溅着爆蕊的火星子,惊扰屋外落雪。
李烟芷跪在蒲团上,缓缓睁开双眼,放下了合十字的双手。
凤眼中寒光凛冽,目光落在眼前的牌位。
三层牌位排列而开,位于中间以梨花木制成的牌位,上面用隶书写着“虚竹大师之灵位”。
李烟芷的嘴角染上一抹笑,看向剩余的牌位空位。
随即添了点灯油,幽幽说道:“虚竹啊!你说,下一个,我该让谁去陪你好,你又想渡谁呢?”
娇媚的嗓音顺着寒风撺掇于佛堂四处,引得烛火簌簌摇曳,照拂在她姣好的面容。
“你不同意吗?”
李烟芷似乎被伤到了,将虚竹大师的牌位紧紧抱在怀里,宽大的玄紫绣缎裳将其紧紧裹住,不愿松开。
可不过一刻,她抚着牌位上篆刻的名字,眸中悲戚,喃喃道:“你不同意也没办法,这是你自找的,更是他们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