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生的孩子……
沈持珏看着三皇子,目光忽地有些温柔。
这孩子长得很极好,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明亮,睫毛卷长,小脸肉嘟嘟,带着婴儿肥。
他也曾听旁人提起,三皇子容貌与皇上很相像,可是他今日细细一看,却觉得三皇子下巴和嘴巴,与徐玉宁如出一辙,
许是因为年纪小,孩子的眉宇之间,还藏着一抹神似徐玉宁女儿家的娇憨。
她生的孩子,身上自然也有她的影子。
只是看着眼前的孩子,沈持珏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丝怜爱来。
内心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让他面对着三皇子的时候,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
而三皇子这是第一次见到沈持珏,他正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突然见到陌生人,徐玉宁担心孩子不能适应,笑着拉了拉他的小手:“承儿,这是沈大人。”
听到徐玉宁向孩子介绍自己,沈持珏后背不由得绷紧了些许,心头竟莫名涌上一丝紧张。
他嘴边用力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想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以免吓到这个孩子。
察觉到眼前人散发出来的善意的气息,三皇子嘴里“嗷呜”一声,看着沈持珏咧嘴咯咯笑了起来。
沈持珏这才如释重负,看着眼前乖巧的三皇子,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见儿子如此懂事,徐玉宁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一翘。
这时,她放开三皇子的手,转头看向沈持珏,正色道:“……沈大人,这个孩子有赖于你的关照,本宫代承儿谢谢你。”
沈持珏闻言微微一顿,目光从三皇子身上移开,神色一敛,忽道:“微臣所做之事,与三皇子无关。”
徐玉宁一愣。
心思忽地一转,难道,他是在避嫌?
“娘娘,微臣与您相识于法莲寺,曾受教于您一言,受用良多……”此刻沈持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坚定而清明,“但微臣今日所做一切,也并不全是因为您和三皇子。”
徐玉宁有些尴尬:“……是本宫冒昧了。”
沈持珏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攥成了拳头,这时他忽地转身,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抬头看向了皇宫上方的碧空浮云:
“娘娘,你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可曾亲眼见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惨状?”
徐玉宁是忠远侯府的嫡小姐,一出生便在这富贵已极的京城,他所说的,她怎么可能见过。
“微臣曾亲眼见过,”
“……”
“臣,少时跟随父亲四处求学、游历,兆庆十二年,黄河上游爆发大洪水,河道决堤,数万百姓死于这场洪水,成千上万的尸体飘浮在水面上、堆积在野外……”
“……”
“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母亲的孩儿,失去孩子的父母,哀嚎之声日夜不绝……”
“……”
“那一年,臣与父亲,就在受灾最严重的豫州城内!”
沈持珏闭了闭眼睛,此时此刻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人间炼狱
灾难发生,贪官奸商当道,朝廷下发到百姓手中的赈灾粮和赈灾银,十不存一;奸商将粮食藏起来,哄抬物价,一斗米竟要一两银子,最后变成五两银子……
百姓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儿女没了,啃食亲人的尸体,尸体没了,啃食树皮,吃观音土……
死去的百姓,每一个人肚子都涨得像球,可是里面只有观音土……
他与父亲走在城内,看到灾民可怜,把身上的干粮发给灾民,却被灾民一拥而上,抢走了所有的东西。
曾经那些和蔼可亲的百姓,如今个个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