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棕榈滩已是翌日傍晚。

夏理一夜没睡,恹恹上过整天课,到家时却突然没了倦意。

他总觉得大脑或许混淆了日常场景,将卧室设定成了一处该时刻保持清醒的地点。

棕榈滩的宅邸外没有遮挡,黄昏时分能够看见天空完整的色彩。

由浓紫缓慢沉落,飘一层梦幻的粉调,末了烧成地平线上漫延不尽的橘红。

不远处便是花园,从徐知竞的房间往外看,还能瞧见一座圆顶的玻璃温室。

想到这里,夏理从小客厅走进了起居室。

窗边的书桌上留有一张便签纸,一旁是枝和沙龙厅的装饰相似的洋桔梗。

那应当是今早从花园里新剪的,只是夏理发现得太晚,看起来已经有些蔫了。

【我做了贝果,赏脸尝尝?

徐知竞的便签纸写得有些潦草,右上角的笑脸倒是画得可爱,让夏理不自觉抿出一抹笑。

他拿着便签下楼,早餐厅已然被打扫干净,余下花瓶里被夕阳染得柔美的花束。

夏理找过一圈,始终不见徐知竞提到的贝果,末了才想起不常去的厨房,弯弯绕绕穿过了分隔前厅与后厨的狭长过道。

主厨和助手们正在备餐,看见夏理进来,还以为他对今晚的菜单有什么要求。

繁忙的厨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剩下没有明火的炉灶噼啪让锅里的迷迭香烫出细响。

“我来拿份点心,你们继续就好。”

夏理说得从容,心底却还是为这阵仗感到忐忑。

他刻意往冰箱门后躲了些。

终于,在一个干净漂亮的小纸盒里找到了徐知竞留下的贝果。

夏理分外郑重地把那份贝果带回早餐厅。

他找不到餐盘,拿纸碟和漂亮的银质餐刀去配这份已经不再蓬松的早餐。

可惜到底也没用上刀叉,只有碟子里掉下了零碎的冷果酱。

放了一天的贝果其实已经算不上好吃。

面包变得干瘪,开心果酱也若有如无泛出丝苦味。

夏理艰难地把它吃完了。

倦怠的心脏似乎因此轻飘飘地浮起,仿佛前夜突如其来的煎熬不过是一场幻觉。

他坐在桌边幼稚地抹果酱玩。

白色的纸碟被涂得浓绿,乍看倒像窗外的无垠草地,葱郁地往窗后一直延伸下去。

夏理靠着椅背抬起头,后仰的角度让唇瓣自然地留出缝隙。

那突然带出一声无故的哼笑,挤压出空气,令胸腔短暂地陷落,一时竟像因缺氧导致的喘息。

夏理的笑声断断续续从喉咙里飘出来,好轻盈,好愉悦,好像真的很快乐。

他笑够了便噤声,屏住呼吸直勾勾望向天花板上的吊灯。

枝形结构将暮色一层一层割开,碎成水晶上的无数切面,彩虹雨般悬在半空。

夏理心想,他或许该表现出对徐知竞的想念。

因此,即便实际上已然累得提不起手,夏理还是拨出了一通接往纽约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环境清幽,细听还有小提琴的声响。

夏理认真分辨几秒,是福雷的Romance第28篇。

“徐知竞。”

“嗯,怎么了?

现在打电话过来。”

“我吃了你做的贝果。”

“好吃吗?”

“……

好吃的。”

“那回去了再给你做。”

徐知竞一时兴起,笑着哄夏理,谁也说不准这句话是否会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