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外患。当时北方有鞑虏虎视眈眈,南方有倭寇流窜作乱,西南又常有边民反叛,再加上各地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各方牵扯,实在令朕焦头烂额。”
二人相携着一路往城墙上走去。
萧绰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扶着永安帝一步步踏上台阶。城楼上的侍卫提早便吩咐人清空了,偌大的城楼上只有父子俩的身影。
踩在青石砖登高望远,这里是整个京畿的最高处,站在城墙边上,便能俯瞰整个京城繁华的全景。
青灰色的屋顶层层叠叠地连成片,屋顶下的道路四通八达,枢纽纵横。每个转角,每处屋檐,都藏着数不尽的人间百态。
这样的景色以往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唯独今天的感受格外不同。
永安帝望着远方轻叹出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感慨不已地摇了摇头,浑浊的双眼看向天边你追我赶的一对儿斑鸠:“朕这一生啊,算计了身边的所有人,现在回头想想,对于妻妾、儿女、兄弟,似乎都是利用大过于真情。你莫怪朕心狠,等你来日坐到朕的这个位置上,自然会理解朕的用心。”
话到此处,永安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旁人都赞朕是位仁君,你可别信,那些不过是糊弄人的表象而已,切莫当真。要知道身为帝王,手握生杀予夺的权利,太残暴,会引得臣下生出异心;太温和,会引得臣下欺负你,妄想利用你成就他们的一世清名。别看那些人跪在你面前,对你俯首称臣,实际上各有各的算计。你莫忘了,他们可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我大燕每科举子人数过万,最后榜上有名的不过区区百余人而已。若说人是天地间的精华,那么那些人便是精中之精。对付他们,得慎之又慎。将来你既为万乘之君,免不得要学会驭下。驭者,操纵也,平衡各方,安抚打压,这里面都是学问。”
萧绰侧过身,正视着永安帝,恭敬的语气里透着一丝黯然:“儿子记下了,请爹安心。”
永安帝回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扶着他继续往前走。二人一路相伴着走到城楼正中央的阁楼里。站在阁楼前的飞檐下,永安帝忽然开口道:“朕儿时出不得宫,常跑来此处登高望远,身上总揣着些吃的,什么糕饼啊,饴糖啊。”话到此处他笑了笑:“朕这会儿嘴里没味儿,想来这时候栗子糕正当季,朕已经许久未曾尝过了,正想这一口,你去替朕弄些来。”
萧绰环顾四周,四周的人早已被清退出去,并没有服侍的人伴于身侧。收回目光正过脸,他颔首道:“是,儿子这就去弄,请爹在此稍候。”
永安帝一点头,在萧绰的搀扶下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椅子就摆在檐下,抬头便能望见天。
萧绰脚步匆匆地吩咐人去准备栗子糕。这东西常见,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也吃得上,宫里的御膳房今日恰好有备。
萧绰左右提着袍摆,右手端着一碟栗子糕往回走。按部就班的走回到永安帝身边,他低头将糕点盘子奉到永安帝面前:“爹,您请用。”
耳畔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冷风吹拂时发出的“沙沙”声。萧绰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的抬起头,他只见面前的永安帝虽然仍端坐在那里,可是双眼紧闭,面色也泛起异样的苍白。
他的手指一僵,糕点盘子落在地上,碎瓷片与糕点一同向四周蹦出。
萧绰眉心一颤,面容在巨大的悲恸中扭曲起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他拖着哭腔,失声哀嚎道:“爹”
仿佛落叶离了大树,萧绰只觉得自己在卸下重压的同时也失去了依靠,落在空中,飘飘摇摇,不知道下一刻会被风雨裹挟去哪里。
这些年,父亲待他永远那样严苛且冷漠,毫无半分温情可言。于是从很早开始,他便不敢再拿对方看作是父亲,只将自己当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