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很不好,把我看成祸害他儿子的狐狸精,随时会趁机吸食掉他的精血,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亲自留下来,贺夫人忽然在旁边冷笑说,“明天是归祠母亲的忌日,这才是你要回去的理由对吗。你这样看重贺渠,怎么可能不在医院守他醒过来,除非有更重要的让你牵挂让你放不下。归祠,我和你也过了将近三十年,这么多日日夜夜,我以为我了解你,还有什么关系比枕边人更亲密,可我们走到这把年纪,你对我还瞒了什么。”

“我瞒了你。”

贺归祠忽然冷笑出来,“是我瞒了你吗,针对贺渠母亲这件事,你说我瞒了你?”

贺夫人面容一变,她从没有过这样慌张而青白的脸色,她身体狠狠晃了一下,但随即便强制恢复镇定,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与骤然凸起的锁骨将她此时波澜壮阔的内心暴露得干干净净,“我不懂。她自己命薄,无福消受丈夫的威望和富贵,我取代了她的位置,就要一辈子抬不起头,去承担她命薄的因果吗。”

贺归祠垂下浑浊而苍老的眼眸,他盯着拐杖龙头,忽然悲凉得大笑出声,“璞容啊璞容,不闻不问不代表无知无觉。”

他说完转过身背对贺夫人,似乎不愿再看她,目光空洞而飘忽的看向某处地面反光的瓷砖,贺润下意识退后半步,她偎在纪容恪身边,她此时非常恐惧和茫然,在她面前一向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父母,怎么忽然间撕破了这张脸,把那么多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暴露得这么彻底。

嫉妒的面孔,犀利的言辞,针锋相对的气势,和不依不饶的目光,都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纪容恪不可能不了解贺家的纠葛,他出于保护贺润,也不太希望她听说更多,他温柔抱住她肩膀,小声在她头顶说,“我们先出去,你困了上车睡一会儿。”

贺润已经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她像一具幽灵跟随纪容恪走出大门,坐上等候已久的墨绿色军车,贺归祠扫了一眼窗外,他沉声说,“我们回去谈谈。”

贺夫人手指死死抠住墙壁,她气势有一丝削弱,“谈什么。”

贺归祠转头看了她一眼,他目光迸射出的精明冷冽的光使后者身体骤然抖了抖,“你说呢。”

他说罢走出那扇门,朝外面最深的夜色里步去,贺夫人凝望他背影,她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狠狠跌撞在墙壁上,我本能冲过去一把扶住她,她身体虽然康健,但如果跌坐在地上,也一定会伤到胯骨,毕竟也是六十岁的年纪了,可她没有领情,她稳住自己后将我扶着她的手臂狠狠一甩,她雍容华贵的脸上即便到了几乎要玉石俱焚的一刻仍旧不曾卸下她的高傲,她站直身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贺渠,她母亲赢了。一个死人这么多年后又赢了,是不是很讽刺?”

我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我能猜到她与贺归祠的结合大约并不那么光彩,她使用了手段和计谋将他从贺渠母亲手中抢来,而那时贺渠母亲已经重病,是她的强势与凶狠,让贺渠母亲失去了最后岁月里被丈夫陪伴的资格,那才是一个胸怀大度真正气若幽兰的高贵女子,她弥留都没有恨这个掠夺她家庭破碎她婚姻瓦解她爱情的女人,她告诉贺渠宽容遗忘,但这笔宿仇在贺渠心中却永不能解。

世事无常。

我盯着坐上车的贺归祠,看着那一盏路灯洒下的白光,“男人不会愚昧一辈子,更不会在女人别有用心得来的爱情里自欺欺人蒙蔽双眼。他睁开眼想要清醒那一刻,谁也阻挡不住。”

贺夫人没有理我,她在我旁边静默了片刻,也推开门走出去。我盯着那两辆军车缓慢驶入街道,最终消失在霓虹璀璨的路口,我知道贺家今晚将是不眠之夜,而我也同样也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贺渠的监护病房,正对着一个护士站,没有墙壁,有一面单反玻璃,我就在这个护士站里休息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