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分钟是我那么长时间模糊的回忆里最为清晰的一部分,我连他脸上那氧气罩呼气吐气了几下都能数清楚。
所以我觉得清晰至此,那一分钟应该不是梦。
他睁眼那会儿还挺纠结的,睫毛抖了几下才睁开。一睁开,就瞧见我盯着他。
他好像不意外,就拿以前无数次看我的眼神对付我,平平淡淡,似笑非笑的。
我在他耳边胡咧咧的时候他这么看着我笑,我后背藏着花要送他的时候他这么看着我笑,我偷偷在手臂上纹了他名字的时候他这么看着我笑,我发现他偷偷吃药的时候,他也这么看着我笑。
如今要道别了,他还这么看着我笑。
他是这么笑的:睫毛先簌簌动几下,接着眼睛就弯起来,然后才稍微扬起纱布底下露出的那个嘴角,眼里水汪汪的,灵动得很。
那笑就像再说:好啦,沈抱山,你别生气啦。看在最后一面的份上,你别总对我摆臭脸啦。
他一笑,我就往顶上瞪天花板。
泪珠子还是哗啦哗啦往地下滚。
医生说他内脏摔坏了,没救了。也就这几天了。
我低眼看回去,李迟舒笑得更讨好了。
他笑了大概有一会儿吧,我脸色没那么差了,看见他说了几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