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写字苍劲有力,全靠手腕指节发力,现如今,裴少淮能感觉到那股力道弱了许多。

屋内书案上依旧摆着许多书卷, 但笔砚却是能看出有些时候没用了。

段夫子看到少淮喉结颤颤哽咽、久久说不出话来,笑说道:“傻孩子, 岁月不待鬓华改, 光景暗销人寂去, 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事,你从昔日那个小小读书郎,到如今娶妻生子,为师焉有不老的道理?只要书心不改,又有什么好伤感的呢。”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学生长大了,夫子自然就会老去。

又言:“你我师生一段缘,能听到你建功立业的消息,见到你带着子辈过来,足矣足矣。今日师生重聚,就莫要惆怅镜中容颜了。还同以往那般,与为师讨讨学问,说说外头的事罢。”

夫子还未满七十,却比南居先生显得更苍老一些。

太医说过,夫子久坐椅上,经脉不畅,血气亏损,所以身子比寻常人弱许多,才会长年体寒。病症根本是那双腿,没法治,只能好好养着。

徐家已尽力把夫子照料得极好。

夫子说得对,师生好不容易重聚,不应如此抽抽嗒嗒的,裴少淮不想给夫子再添感伤,所以强压住心绪,平和了心情。

他给夫子说了闽地的事,小南小风站出来背了两篇文章,读得有板有眼,段夫子很是欢喜。

“他们年将五岁,届时还请夫子给他们施开蒙礼。”裴少淮说道。

段夫子注意到了裴少淮说的是“他们”,点点头,应道:“都是聪慧难得的苗子。”他又笑道,“吾能够开蒙三辈,也算是圆满了。”

在徐家用过午膳后,裴少淮辞别,他与徐言成说道:“我下晌且去一趟杨府,拜见岳丈岳母,过两日再来看夫子。”他能做的就是多抽时间过来陪陪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