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少津当着裴若棠的面打开了那檀木盒子,“榴开百子”得以示人。

一直端着的裴若棠,初见到裴少津来贺时,已经心生诧异,心态有所不稳,如今再一看这内内外外都含着戏谑之意的礼件,脸颊微微抽动,手心已被指甲戳出血印伯爵府是甚么意思?是暗讽她没办法为王府生得长子嫡孙,失了算盘?还是嫌她眼中钉不够多,祝侧妃多生几子来气她?

祖母替她筹谋了这么多,结果因为肚子不争气,失了长子嫡孙这份依仗,裴若棠难免心生不甘。

偏偏她怒而不敢发声,还要极力忍着、压着,免得叫外人见她失了态,到处诟病她。

安平世子吃过教训,身无武官军职,如今只剩一个世子身份,能不能承袭郡王爵位还要看父亲的眼色、圣上宣旨,哪里还敢像以往那样嚣张跋扈,只能木木杵在父亲身后。

安平王爷心明意会的眼神一闪而过,又马上露出和煦的笑脸,叫人收下礼件,和裴少津寒暄道:“景川伯爷近来如何?”

“谢王爷关心,祖父一切都好,只是这几日老腿的毛病犯了,无法亲自来贺。”

安平王爷又对郡王妃道:“让孙儿沾沾伯爵府的才气,短短数年,一门三杰,文武百官皆盛赞不已。”

安平王爷这是夸大了,伯爵府确有崛起的苗头,但还远谈不上一门三杰。不过,他的态度可以窥得一二。

正如裴少津所料,王府有意示好,缓和两府关系。

至于为何要在孙子的百日宴上,大抵是觉得当年是因此事而起,如今希望再借此事表态罢。

贺宴之后,安平王爷派人特地将裴少津留了下来,请他到会客堂里稍候。

兴许是老王爷有意安排,他听见了老王爷和小厮在门外对话

“二少爷呢?”

“回王爷,将军他从南镇抚司回来后,转身就出了门。”

郡王次子,封镇国将军爵位,从一品。下人或称其二少爷,或简称其将军。

“去哪了?”

“好似还是去了戏楼。”

“亲侄子百日宴,他不声不响出去,听个劳什子的戏?”老王爷强调这句话,却没有怒气,便说明是专门讲给裴少津听的。

又道:“光天白日,戏楼里就开戏了?”

小厮应道:“将军自己雇了戏班子。”

“快马叫他回来,就说伯爵府来人了。”

“是。”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快步走进来,没有与裴少津做文人的那一套礼节,而是径直坐下,“啪”一声将绣春刀置于茶案上。

叫人给裴少津续茶。

裴少津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镇国将军、郡王府二公子燕承诏。

只见他身着大红缎绣过肩麒麟纹麒麟服,黑色质地,衣摆上织有祥云、海水江崖等纹饰,肩上、两袖织蟒。由此,裴少津知晓了燕承诏在南镇抚司的职务缇帅。

是皇亲,能有镇国将军爵位,又能在亲军都尉府授实职,燕承诏必定有过人的本事,才能得圣上如此信任。

气派的衣制下,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庞,唇薄,眉眼微微上挑,似鹰。

“裴二公子明白父亲送帖伯爵府的意思了罢?”燕承诏开门见山问道。

裴少津颔首。

“你以为如何?”燕承诏又问。显然他并不想掺和进其中。

裴少津笑了,不惧,直言道:“莫非我知晓王府有意求和,伯爵府就应当承下来?”对上了燕承诏的目光。

又道:“我的姐姐只身入宫受苦已经五年,我的长兄为了撑起门楣,日夜苦读,提前数年参加秋闱,燕将军觉得一句求和,便能抵过这些,让伯爵府放下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