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颂不比其他官吏,平日不捞油水,过节不收“孝敬”,更不宴客往来、笼络人情,当真两袖清风。

闻蝉不说他有错。

只是,他也没一个能兜底的家世。

两袖清风岂是易事?

没了茶铺里的柳娘子、檀夫人,他的仕途,谁来兜底?

“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闻蝉沉默良久方出声,檀颂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在屏息等她答复。

“那倒没有,我就是怕夫人太累。”

合欢桌畔,闻蝉就坐在他身侧,望着他,笑意未达眼底。

“我是不累的,就怕夫君如姑姐一般,嫌我在外抛头露面,不安于室、坏了名声。”

“没有,没有!”

檀颂慌忙拉她的手,“我真是怕夫人操劳,还有便是,遇到今日那样心怀不轨之人。”

“我只是担心夫人!”

闻蝉喜欢檀颂,他这人很浅,能叫自己一眼望到底。

今日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去戳破。

拍一拍他的手背,闻蝉顾自起身,“我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是夜,满室无光。

檀颂睡在里侧,依稀见夫人侧身朝外躺,胸腔似被巨石压着,钝闷喘不上气。

闻蝉也没睡着,她想起当初檀颂求娶自己的模样。

其实除了他,早前还有其他人。

那些人要么起了色心,要么满腹算计,没一个是良善的。

反观檀颂,他连给上峰送礼的门都进不去,憨直到可笑,却是最最真心的那个。

要说闻蝉对他情根深种,那太假。

她与人相识一月有余便成了婚,檀颂于她,是合适。

谢云章当日说的全没错,正因他家中人口简单,他这人性情温顺,闻蝉自认拿得住他。

婚姻嘛,搭伙过日子。

檀颂给她一个安稳的身份,她为人交际铺路,有谁比她们更合适?

只是他今日说的话……

“夫人。”

身后嗓音闷闷,闻蝉回神“嗯”了一声。

“怎么还没睡?”

一双手臂缠上她腰间,接着脊背一暖,是檀颂贴了上来。

“夫人不也还醒着。”

“今日的话权当我胡说,夫人想做什么,我统统依从。”

“只要夫人,顺心就好。”

这世间能有多少男子,如檀颂一般敬重妻室?

闻蝉霎时便软了心肠,侧过身,反拥住他。

“我知道了,夫君快睡吧,明日点卯可要迟了。”

又是哄孩子一般的语调,檀颂却听得安心。

一夜无梦。

闻蝉这几日过得格外安生,因为谢云章再没来过。

眼见过了立冬,慧德太妃的生辰越来越近,香山寺外开始了连月的搭棚施粥。

众官员女眷纷纷加入,闻蝉亦不能免俗,和王妗一道去了。

稀薄却滚烫的白粥自木勺落下,便能听那饥寒交迫的人儿连声道谢。

王妗到底沉不住气,趁无人时在一旁嘀咕:“这两年多捐的杂税,都够连施十年的粥了!”

换来闻蝉告诫的目光。

她小嘴一瘪,立刻噤声。

贵妇人们养尊处优,自是站不了太久,每人轮一个时辰也就作罢。

可闻蝉不过立了半个时辰,多日未见的男子,冷不丁出现在眼前。

他身侧还有程夫人和程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