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宫里来了人。”

有人敲门,有人逗留,最终声嘶力竭的哭喊才将燕安禹从迷茫中唤醒,“殿下,陛下病危,还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重!”

天下苍生。

云舒似乎也常说这种话,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成为一代明君,垂名青史。

这时燕安禹才拿起打磨光洁的铜镜来,对着自己的脸。

镜中人面目青白,眼窝凹陷,多日没剃过的胡须,冒出有一寸长。

燕安禹紧紧地看着镜中自己的眼。

眼眶有些红,但皎若明月,幽深如墨。

她的眼,真好看。

燕安禹生硬地牵了牵嘴角,“你所期望的,是我回报你的唯一方式。”

他会带着云舒的眼,看着万世太平,四海生辉。

第十一章

三年,白驹过隙。

江南又是春。

一座小镇,依山傍水,春花齐放,炊烟升起的早晨,阳光似罩着薄纱般轻柔。

女子走在街头,一手挽着竹篮子,一手握着根拐杖,拨两下走一步。

“小娘子,又来买菜呀?看看我新鲜的萝卜,今天早上刚挖的笋。”

“小娘子,烧饼要不要,我给你送家里克。”

村民热情地打招呼,看到睁眼瞎的女子,自觉给她让开了道。

这云舒姑娘,前几年才到镇上安家落户的。

院子不大点,但向来不缺银子,在村里给孩子们建了私塾,身边还有个男子照顾起居。

村里人都很感激她,也不图她家财,毕竟此地处于邻国交壤,风俗闭塞,村里家家户户耕种劳作,哪怕没有银子也能以物换物,自给自足。

云舒从没见过这些村民的模样,却能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到诚挚的善意。

她买了萝卜,还附赠了两颗田瓜,买了烧饼,还多了一把青菜。

从村头走到村尾,也不过两刻钟,云舒的拐杖敲在牌坊,上山打野味的猎户忠告道,“小娘子,别远走了,近来东海国屡屡压境挑事,听闻新帝御驾亲征,势必有一场恶战,届时外头不安生。”

新帝啊。

云舒谢过猎户,沿着村道折返,拐杖和脚步却乱了惯有的分寸。

年前,先帝驾崩,太子燕安禹即位。

他颁发新历的次日,朝改革良田公有,废黜三公九卿,立左右丞相,成立监察司严惩贪官污吏。

百姓一片叫好,可麻烦接踵而至。

常言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门阀党羽岂能甘愿束手就擒,这东海战乱,与改革脱不了干系。

他亲征就是要告诉那些魑魅魍魉,他的决心,势不可挡。

若是云舒还在太子府,大可劝一劝......

想到这里,云舒蓦然停下了脚步。

三年前和他,早已桥归桥,路归路,何苦不放过自己。

她回到山脚下的院子,青灰色的瓦房外,绣球花姹紫嫣红。

叮叮当当的声音里,好似在往土里钉木桩。

云舒脚步顿了顿,男子的声音暗哑低沉,“总有野兔,狸子进屋捣乱,我把院子围栏加固些。”

“辛苦了。”云舒冲着男子言语的方向露出一笑,粉黛未施,貌若春花。

男子名叫二牛,是家里安排过来保护她的侍从。

没见过他的样子,但听村里人说起,二牛相貌丑陋,遭过一场大火,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些无关紧要,至少三年来,二牛将他的衣食住行照顾得很周到。

进了屋,云舒便搁置下拐杖,她如今习惯了暗无天日的世界,可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轻车路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