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鞘镌刻着纷繁的纹路,愈显得把在上面的手森冷。

老王爷喃喃道着:“小举自幼养在我身边,平日最喜欢舞刀弄枪,眼下虽胆小一些,长大以后就好了……”

燕承诏怒意溢出,问道:“人呢?”

老王爷怔怔望过来,他不能容忍次子敢这般对他说话,从进门到现在甚至没喊一句“父亲”,怒从中来,手掌拍在茶案上,震得茶水晃荡溢出,言道:“我百般为你着想,帮你把缺漏堵上,就换得你这样同我说话?那不过是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戏子而已,值得你这般与家人干戈相对?”

鼻息炙热,胡须颤颤。

老王爷又道:“择婚有令,滥妾有罚,倘若被人知晓你无视宗室婚法,擅自外养女乐,万一再有了花生……你就不怕朝中言官上折弹劾你渎乱天潢、渎乱宗枝、玷污名器?”

皇家宗室成婚纳妾不是儿戏,有祖训宗文,要选良家女子,奏请封号,候有成命,方可成婚。

若是不奏不请,私收女子,诞下儿女皆为“花生”。花生无爵,不登玉牒,不入宗室版图,视为庶民。

还容易被言官参本,指责其品行不端。礼科的给事中们可都天天盯着这些事。

“你就不怕因此失了圣眷、失了权柄?”老王爷声声问道。

安平郡王府这一支,唯独燕承诏手里还留有兵权,深得皇帝圣心。

王爷老了,世子不长进,世孙又还小。

“劳父亲还惦记着孩儿的婚事。”燕承诏讽道。

燕承诏年已二十五,这般年纪尚未成婚实属少见,若非他身为南镇抚司缇帅,护卫圣前,不知会有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

=第114节=

唯有的一回,是老王爷欲意燕承诏强与景川伯爵府联姻。

也正是那一回,让老王爷的话在儿子耳中渐渐失了效用。

老王爷面色讪讪,掩饰道:“从前是我愧为人父,只关心你立业而疏忽了你立家,眼下正是为了弥补,为父不得已出此下策为你筹谋一番。”

“为父是这般想的。”老王爷收起怒意,说出自己的计划,言道,“选良家妇人,上奏成婚,为你诞下长子,方能名正言顺承你爵位。为父知晓你属意那个青衣,不若这般,叫她当作陪嫁媵妾同正房一起进门,掩其身份,为你所生的儿女不是‘花生’而有名有份,如此岂不更好?”顿了顿又言,“既能让你免受弹劾,又能成你所愿。”

这样一番筹谋,听起来似乎处处为燕承诏着想。

燕承诏佯装意动,问道:“辛苦父亲为孩儿打算,不知父亲想让孩儿替家里做些什么?”

让父亲明晃晃把条件开出来。

正好此时,方才出去的小孩举着一把小木刀过来,在门外试探着不敢进来。

“小举,快过来。”老王爷招招手,正好借孙儿发挥,说出目的,他道,“你大哥确实不长进,处处都不如你,你自幼勤学苦练,能在圣前抓住机会,是个有出息的……只不过,安平王府这样的门第,始终有宗室礼法牵扯着,长幼尊卑不可废。”

言下之意是,不管长子如何,郡王的爵位只能由他承袭,再传给长孙。

“安平郡王府能够立足京都城里,靠的是一份军功兵权。现如今,我在军中已无话权,你大哥更不用说,从前得罪过的人借机落井下石。”老王爷眼眸有几分落寞,继续道,“小举还小,是个聪慧的,你这个二叔若是能好好帮扶他,给他些机会,日后等他立起来了,便是安平郡王府再起之时。”

果然如燕承诏所料,今日的平和语气不是为他。

只不过是想借他去扶持王府的长孙而已。

燕承诏低头,手指推动刀柄又收回,如此反复,发出嚓嚓